三姨轻声说，“他刚睡着，你方便吗？让他睡半个小时再走？”

池烟，“方便。”

三姨点头，面露谢意，“那你坐一下，我外面还有事，这里就麻烦你了。”

池烟忙道，“你去忙你的，慕飞这里我照看着。”

三姨出去后，池烟静静坐了一会，茶室窗子半开着，湖边的夜风徐徐潜了进来，扬起丝丝凉意。

她悄悄把窗子合上，蹑手蹑脚走到元慕飞旁边，把他滑落的毯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元慕飞动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你告诉我啊，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池烟给他盖好毯子，准备走开，手被轻轻拉住，回头，元慕飞睁开了眼，眸子里尽是朦胧醉意，“你来了？”

池烟惊了一下，拿不住他是醒了还是醉话，一时有点踌躇，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好暗暗使劲把自己手往外抽。

元慕飞眼神里显出难过，“你又不说话，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不跟我说，像我妈，她也不说，我明明可以……”

看着元慕飞陌生的样子，池烟没想到他这种出生就站在人家终点线的天之骄子，背后也有痛苦一面，心中有些不忍，轻声道：“你可以得很啊，哪一方面都做得很优秀，别人羡慕你都羡慕不来。”

想了想，又哄道：“当然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要记住，快乐比优秀更重要哦。”

茶壶的水沸腾了，冒出的沸水汩汩往外顶着壶

盖，发出“哒哒”的细微声音。

元慕飞定定看着她，嗓音有些暗哑，“嗯，快乐比优秀更重要，要不是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崩溃了……我怎么能忘记。”

三姨推门进来，“啊，慕飞醒了，你们在聊什么？”

池烟起身笑答，“人醒了，酒还没醒，说些迷糊话，可能把我当成他妈妈了。”

三姨听了，幽幽叹了声，“池烟你别介意，慕飞能把你带到我这儿来，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他母亲，也就是我二姐，当年在他读大学的时候，跳崖了。”

池烟愣住，转头朝元慕飞望去，他弓着背盘坐，头微垂着，目光投在榻榻米上某处，似乎痴了。

“那他现在的母亲……”记得听文雯聊过八卦，元氏董事长夫人以前是个小明星，红过一阵子。

“那是他爸后娶的，她妈死后三个月，那个女人就进了门，还带来了个只比慕飞小一岁的儿子，长得跟元明凯一模一样，听说那女人是他二十多年前的初恋，唉，我二姐死得太不值了。”

三姨聊了几句，见元慕飞醒了，转身出去喊了两个男服务员，把他搀扶到白色奔驰的副驾驶上，又在门口拉着她细细嘱咐了几句，才挥着手喊“慢点开”，目送车开走。

池烟在以前公司跟秃头办事当司机惯了，稍微熟悉了下车的手感，便放开油门在大晚上的快速路上跑了起来。

元慕飞上车后又偏着头睡了，她跟着三姨给

的地址一路导航，半个小时后，进了一个别墅小区。

车停在28号别墅门口，里面黑着灯。她一时犯了难，怎么把慕飞弄进家门呢？就算她勉强扶他上了台阶，没有他家密码，照样进不了门。

她突然想起苏佳。

苏佳是元慕飞的生活秘书，这种事找她安排应该没问题。调研团建时组了个群，群名片是名字加电话，她按照号码打了过去。

“哪位？”苏佳的声音传来。

池烟听到她的声音的刹那忽打了个寒战，伸手把玻璃关上，客气地说：“苏佳你好，我是方圆的池烟，你还记得吗？”

电话里骤然沉默了几秒，苏佳的声音变得怪异了起来，“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你，你还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池烟莫名感到一股恨意，顿了顿说：“是这样，元总他今天喝醉了，正好我送他回家，已经到别墅门口了，你能不能安排两个人来照顾他一下？还有房子的密码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被厉声打断，“你是故意打电话看我笑话吗？我已经被元总辞掉了，别告诉你不知道！装什么装，元总看上了你，你会没去过他家？连他家是指纹锁都不知道？”

还没等她多问两句，电话被怒气冲冲挂掉了。

池烟张口结舌，苏佳被辞了？

这种事，她怎么会知道？

还有，苏佳这股滔天的怒意又是怎么回事？

她偏头看了看元慕飞，心里有些许诧异，苏佳在元

氏应该不少年头，上次调研看她威望不小，元氏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十分客气，没想元慕飞这么温和亲民的人，竟然把她说辞就辞了。

估计是犯了大错。

好在知道了门是指纹锁，抓着元慕飞的手指头一根根试，先把他弄进屋再说。

她下车，打开副驾驶门，轻轻地拍了拍元慕飞，他迷迷糊糊醒睁开了眼。

池烟忙道：“到家了，来来，坚持走两步，我扶你进去。”

他倒是很听话地钻出了车，默默地跟着池烟迈上台阶，站在大门前不动。

池烟指着大门口问，“这是你家对吧？28号没错吧？指纹是哪根手指，竖起来试试！”

他却不答。

池烟无奈，抓住他的左手从大拇指开始试起，左手五根手指都不是，又抓住右手，试到食指时，锁“滴答滴”发出了悦耳的开门声。

她高兴得低呼了一声，把他的手放开，准备推门，谁料元慕飞的手忽然用力，两手交合，把她抱在了怀里。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权当是喝醉酒的男人，不与他计较，只是她瞬间想起另一个喝醉的男人，莫名有些心虚，连连拍他的手臂，“慕飞，快松开，快松开，我快闷死了。”

元慕飞轻轻地说，“就一下，一下就好。我很快就醒了……”

念乔大厦顶层。

黑暗中，煜辰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中央，默默划着手机照片，屏幕漫射出莹莹之光，笼着他冷白的脸。他双

眼半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照片里，池烟和元慕飞在廊前的灯下，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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