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没有吭声，只木然站着。

门外有人影闪动，是王府派来的管事娘子许娘子和丫鬟翠玉，赵雪樱不言语了。

赵濂交代过她，要防范王府的人，小心是楚珮容安排的眼线，等她日后能掌管王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全部换掉府中的老人。

许娘子脚步匆匆，额头甚至冒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良娣，方才奴婢听说王妃去昆明池畔消暑了，您也要去。”

赵雪樱没好气地道：“王妃不喜见我，我去了白白惹王妃不快。”

许娘子缓了口气，笑道：“良娣这是耍小性子呢。王妃和华侧妃，还有向良娣都去了，单您不去，人家会如何说您呢？”

赵雪樱一愣。

许娘子又苦口婆心道：“论理，王妃出行，您是该服侍左右，否则，外人会说您没了上下尊卑。你们府上是翰林世家，最是懂礼数的，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让人说嘴。且殿下家眷出游，您也是殿下的人，怎可不去？”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赵雪樱，她当即就要更衣。

准备出门时，赵濂也遣了小厮过来交代她，她是殿下的良娣，要去昆明湖畔和楚珮容她们一同消暑游玩。

赵雪樱因许娘子的话决定去昆明湖畔，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赵濂的话让她放心了。

她匆匆赶到昆明湖畔时，那里已是很热闹，许多官眷都围绕在楚珮容身侧，同她言笑晏晏。

她们看到赵雪樱时，脸上笑容未变，只是眼神闪烁着。

庄宜坐在陆芷沅身边，原本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冰镇的葡萄，抬头看见赵雪樱，手中葡萄啪嗒就掉了，整个人往陆芷沅身后躲。

“郡主这是怎么了？”和楚珮容聊天的一个夫人纳罕道。

“小娘，我怕。”庄宜拉着陆芷沅的袖子，怯怯地道。

她旁边的关羽舒道：“你阿娘和我们都在这里，你怕什么？”

庄宜拉着陆芷沅的袖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她飞快地瞄了赵雪樱一眼，又飞快地缩到陆芷沅的袖子下。

她没有说怕什么，但她这一眼，旁人都看出来了。

她怕赵雪樱。

赵雪樱错愕不已，素日在府中，庄宜同她几乎没说话，自己也未曾对她做过什么，她为何怕自己？

周围人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储君的嫡女怕一个良娣？

楚珮容淡淡一笑，“她素来胆小，风吹草动都要怕。”她又转了话头：“吴夫人，你这簪子真好看，在哪里做的？”

陆芷沅重新剥了一颗葡萄给她，柔声道：“莫怕，小娘和阿羽姑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再让别人吓到你了。”

吴夫人告诉楚珮容簪子是在哪里做的，耳朵却和其他人一样，仔细听着陆芷沅的话，然后又悄悄去窥探赵雪樱。

郡主被人吓过，见到赵雪樱满脸惊恐。

没有人说赵雪樱做过什么，她却觉得自己要被众人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

赵雪樱扯紧了手中的锦帕。

这个小蹄子，跟她阿娘一样想害她。

关羽舒见庄宜还是一副惊惧的模样，便道：“庄宜，阿羽姑姑带你去湖边看看。”

庄宜立刻起身，抓着关羽舒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临走前还回头看了赵雪樱一眼，生怕她跟过来似的。

赵雪樱气得要死，心里把楚珮容和庄宜骂了几遍。

楚珮容和吴夫人说了两句话，便说想去尝尝吴府的茶点，吴夫人巴不得请她们过去，楚珮容带着庄烨走了。

她们刚走没多久，关羽舒的阿娘林氏和李怀川的夫人也请陆芷沅过去吃茶，陆芷沅带向菱一起走了。

晋王府的凉棚下，就只剩赵雪樱一人，那些围在凉棚前的官眷也各自散开。

她们不傻，看得出楚珮容和陆芷沅是在刻意疏远赵雪樱。

赵雪樱眼下虽得晋王宠爱，但晋王妃还是楚珮容，她们犯不着为一个妾室得罪正妃。

赵雪樱孤零零地坐在凉棚下，尴尬极了。

翠玉道：“良娣，那边的月季开得极好，您要不要去赏花。”

赵雪樱是一刻都不想待在凉棚，立刻就往翠玉说的方向去。

昆明池很大，因年年有人到湖边游玩消暑，宫里特意拨了银子，让内务省打理了一番，不仅湖畔铺满了平整的石板，还遍植树木花草，中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山石，努力营造出一步一景的园林风景。

那几丛月季就种在一块山石前，拳头大小的大红花朵，赵雪樱看了许久，不是因为月季好看，而是她想躲避众人窥探的目光。

山石后有人走过，咯咯的笑声和说话声翻过一人高的山石，悉数落入赵雪樱耳中。

“那个赵良娣，说是晋王殿下的妾室，可又住在别院，到底是妾室还是外室？”

“住在府中的叫妾室，住在外头的叫外室。”

“我听说晋王如今很是宠爱赵良娣。”

“外室都是得宠的，哪个男人不贪鲜？”

“得宠又如何，还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外室。”

赵雪樱手中的锦帕都要被扯断了，脸色因羞愤紫涨，她想要冲过分辨，告诉她们，是祁渊不想回王府，才让她搬到别院照顾他。

连翘拉住了她，低声劝道：“良娣，就当听不到罢，这里不会有人帮我们说话的。”

湖上凉风习习，又有几句说她是外室的话，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她四下环顾着，目光所及之处，那些人虽没有一直盯着她看，但她们嘴巴在动，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瞟着。

她们一定都是在说，她是外室。

赵雪樱耳中嗡嗡作响，眼泪落了下来。

赵濂曾告诉她，他安排了人在城中放话，说楚珮容欺负她，仗势欺人，利用民意给建昭帝和祁渊施压，让楚珮容守不住晋王妃的位置。

所以赵濂要她到昆明湖畔时，她原以为凭着祁渊的宠爱，父亲又是陛下依仗的重臣，旁人会亲近她，讨好她。

可没想到，她是被羞辱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昆明湖，庄宜和关羽舒正往湖里丢着小石头。

赵雪樱的目光落在庄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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