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看到老爷们围个浴巾叫碗面加二两酒，一坐坐一晚。老姐们也想这样啊！

只是这个年代大家都含蓄，尤其是女士，但其实大家早就也馋这口澡堂子饭了。

泡澡是个消耗人的活儿，泡完之后，肚子五脏庙几乎就是空的，还缺水。一般大姐们都爱带两个砂糖橘过来。蒸完之后吃一个，凉凉的，又解渴。但这已经是很奢侈了。

没想到，还有徐夏这样的。

宽汁肉片是汆水之后裹上淀粉进油锅的，这边的小食堂比寻常舍得放油，夹一片肉片上面带着油亮的汤汁、徐夏一口肉片一口干拌的白面条，吃的哧溜哧溜地，看的大家都忍不住咽咽口水。

面条吃完，再从澡篮子里拿出带过来的砂糖橘。冰凉酸甜的橘子味道充斥口腔的时候，徐夏忍不住满足地闭上眼。

吃完肉汁面条再来个饭后水果，这才是生活呀！

然而，这样的美好生活只有片刻，紧跟着，徐夏就听到一声冷哼。

“倒是越来越会享受了，你也来这里洗澡！”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夏睁开眼，紧跟着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赵春兰。那张脸这一次，那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一次是连藏都没有藏了，直接暴露出来。

“很得意吧？也是，思明在那么多人面前认同了你的身份了，来泡个澡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吃饭的嘴巴来不及说话，给了赵春兰说第二句的机会。这是她的不是，她检讨。

把

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徐夏给赵春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哎哟，这都被您猜对了。我就是来庆祝的。”

老实说，徐夏其实一直是一个对于生活有要求的人。买衣服她向来是喜欢买贵的料子和好的做工，奉行一套抵别人三套。吃饭也是会宁愿贵一点，不会为了省钱，就买那种次的食材。她的物欲不高，但是喜欢能力之内，一步到位。

其实这样反而更省钱。但是看在被人眼里，总说她生活条件高，爱慕虚荣。

以前靠着顾思明养着，她样样都要看人脸色，赵春兰告诉她，顾家的媳妇要学会勤俭持家，她有时候也忍不住反省自己。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我是来庆祝我在庙会生意挺好的，而且还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起来，也要谢谢大嫂你推我一把，感激不尽。”

“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眼看着赵春兰黑下去的脸，徐夏反而满脸无辜。

她这次真的没有阴阳怪气，怎么诚心诚意地感谢还被愿望呢！不过……

“有句话您就说错了。我本来就是顾思明的妻子。不管他对不对外介绍我，这都是事实。这……恐怕是嫂子你无能为力的。”

把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吃完，徐夏不慌不忙地放下搪瓷盆，终于正眼朝着赵春兰瞧过来，一双杏眸这会儿被水蒸气泡着，仿佛两颗水杏一般，又黑又亮。那双眼睛里面带着赵春兰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自信与冷静，独独不见从前的自卑和慌张。

自己是顾思明的妻子，这是法律和道德层面的双重现实。

徐夏不可否认，昨天顾思明在人群中第一次这样隆重的介绍自己，让她很开心。但是，也就仅限于此。

她不是从前那个期盼所有人认可她顾太太身份，需要别人觉得她配得上顾思明的她。她当然不会为此对顾思明感恩戴德，更不会为此对于自己的初衷有任何改变。

她无能为力？

这一次话显然踩到了赵春兰的痛脚，她的表情渐渐凝固，片刻之后，却有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笑起来。

“话别说太满。你就不想知道我刚从哪儿来的吗？”

哪儿来？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跟她何干？

好好的泡澡眼看着就要被赵春兰搅和了，徐夏十分不在乎形象的给了赵春兰一个白眼，抬脚想往里走，远离傻X

，人间才能美好好吗。

承认自己是农村出身，对此不再拧巴。徐夏如今白眼翻得不要太爽，果然看见赵春兰气得吐血的表情。

似乎一定要扳回一局，咬牙切齿道：

“安然刚刚给思明来了一份电报。思明现在怕是已经在去蒙自干校的路上了！”

老实说，赵春兰收到赵安然这封电报的时候也先是惊讶了一把，紧跟着却是狂喜。

傻丫头终于醒悟过来，知道抢回顾思明了。

做姐姐的自然是全力帮忙。

赵春兰说完之后就在等，等徐夏眼睛里的伤心和惊慌失措。

可

是她这些通通都没有等到。

徐夏回了一个字。

哦。

旋即，继续自己的脚步往里走，在水蒸气里，那张粉白的脸有一种无端的浓艳，却又偏偏眼神里带着一种淡漠，几乎看的赵春兰要抓狂。

她心里肯定是嫉妒死了吧！

装什么装！

徐夏可没装，她是真的淡定。

要说内心毫无波澜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有过上辈子最后的冲击，徐夏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她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就是攒抚养费，保留独立生活的能力，不让自己最后出于完全被动的状态。

上辈子，是因为对于顾思明抱有太高的期望，才会伤心至极。这辈子，徐夏已经想开了。

爱怎么搅和怎么搅和，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还能咋地。

在赵春兰不敢置信地紧盯中，徐夏优哉游哉地泡完澡，把自己的头发裹上浴巾，最后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走。

夜色凉如水，她慢悠悠地拖着澡篮子回家。走到一半才发现，外面这会儿一

片漆黑，根本是属于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和后世几乎形成光污染的电灯不一样，八四年的电很贵，当然不会晚上有路灯照明。一到晚上，有月光还好，没有的话，那是真的黑的看不见五指。

鹤方澡堂和家属楼中间是一条巷道，狭窄幽深。白天走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总让人觉得里面有什么。尤其是最近老听说有人半夜就蹲在巷口，趁着夜色套麻

袋拐出去卖。

徐夏很少有怕的东西，走夜路是其中之一。

之前晚上不会出门没察觉，这会儿离那条小巷道还有点距离，她已经忍不住开始踌躇了。主要是夜盲看不见，不远处的黑夜仿佛能吃人。

一个拐弯，两个拐弯……

越是要到那条小巷，徐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是，当转角尽去，她却发现那本该漆黑一片的小路不仅仅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还格外的亮堂！

那石磨有半个立在转弯角做界碑，徐夏一转弯，就看见了撑着手电等在那里的人。

她先是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吓得立在原地，“我没钱有娃，还有传染病！”手已经在第一时间扔掉了手里所有的东西，准备逃跑，直到听见略带懒散笑意的声音：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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