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十月，周冉生了个男孩。

取名赵嘉骏，小名骏骏。

自从有了弟弟，琳琅的病也渐渐好起来，在骏骏学说话的时候，琳琅也彻底开始说话了。

爸爸妈妈都以为她好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她没有好，她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

她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个长发女人站在桥上。

她试图去拉那个女人一把，却怎么都够不到她，分明就近在眼前，却好像在两个世界。

琳琅十二岁的时候，跟爸妈提出想去国外念书，周冉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不同意。赵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但思忖再三，还是答应了。

为了这件事，结婚数年，周冉第一次和他发生争执。

“你明知道琳琅身体不好，你还答应她，我们人没在她身边，有个什么事儿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总之我是不同意。”

赵柯夹着烟，两手一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能怎么办？她以前病成那样，我能刺激她？再来一次怎么办？”

他这两年身体好，没有复发过，是越来越狂了，偶尔来能抽两根烟。周冉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也就给他掐了。

掐完烟，周冉好言好语和他商量，“琳琅的病已经好了，你看她现在跟我们交流就是个正常人……”

“你也说是正常人，怎么就不试试让她独立生活？”

“她才十二岁！”

赵柯笑了，“国外很多小孩六七岁就到了寄宿学校，说你慈母多败儿你还不承认，孩子大了你得学着放手。”

周冉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了，怕再谈下去吵起来，结果门一开，就看见琳琅站在门口。

女孩儿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了，即便是年纪尚小，也已经是个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的美人。这样的琳琅，让周冉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念书。

“琳琅……”

“妈妈，不要和爸爸闹别扭。”

琳琅拉住周冉的手，“我只是觉得，我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我生病那些年，你和爸爸照顾我很辛苦，我现在好了，也能处理很多事情了，所以我想试着独立的生活。妈妈，这是好事，说明你和爸爸把我教得很好不是吗？”

孩子这么懂事，说得句句在理，周冉还能说什么？

她擦了擦眼角湿润，只道：“妈妈舍不得你。”

琳琅笑，“我也不是去了就不回来。”

几个月后，琳琅在Y国开始了她的留学生活，从中学到大学，她在那边整整十年。

国内发展日新月异，她没有回来过，很多地方变了，很多人也不认识了。

爸爸妈妈几乎每个月都会飞过去陪她几天，骏骏暑假也会去，每次骏骏过来的时候就缠着她，走哪儿都跟着，是她的小尾巴。

琳琅学医，学业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带小孩儿，警告过骏骏别有事没事过来烦他，骏骏就要。

尤其是，看到那些讨人嫌的白人追求琳琅，他立马就出现了，用千奇百怪的方式把那些人打发走。

琳琅对他无语，“我也是要谈恋爱的，行不行？”

姐弟俩坐在地板上吹空调，喝可乐，琳琅戴着黑框眼镜，年纪轻轻一副老学究的刻板样子，她说骏骏：“你这样子让我大好年纪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一个人身在异乡很孤独的。”

骏骏四平八稳躺下去，脚搭在她膝盖上：“你要找也找个正常的，外国人就是不行。”

琳琅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歪着脑袋看他：“为什么不行呀？我想找什么样的还要问你意见呀？”

骏骏翻身过去趴着，懒洋洋的，“反正就是不行。”

国内马上高三开学了，骏骏下午乘飞机回去，当晚，琳琅就跟朋友去了酒吧消遣。

她身着黑色背心和超短裙牛仔裤，和朋友们饮酒作乐，她在这边十年，思想开化，不在爸爸妈妈弟弟面前的时候，已经完全是这边人的生活习惯。满口流利英文，甚至带了当地口音。

程时宁进来的时候，那个鬼老的手正搭在琳琅肩头，两人十分亲热。看得出来，琳琅今晚心情极好。程时宁站在那里不过十几分钟，她已经同友人喝了两瓶酒了。

“时宁。”

朋友从后面过来揽住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来晚了，实验室的事实在是走不开。”

程时宁性情儒雅，态度十分温和：“不碍事，我也刚到不久。”

他现在是博宇的副董，盛航逐渐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这趟来Y国，就是为了和格拉斯哥大学谈一个项目，而他的朋友正是牵头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琳琅。

他已经好几年没见过琳琅了。

上一次，还是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正好他陪着母亲在爱丁堡度假，母亲特意让他过来一趟。

一方面是给她过生日，再就是，想和冉冉干妈来个异国“偶遇”。

那时候琳琅比现在更瘦一点，个子小小的，在一堆外国人里面显得非常娇小，但她发丝乌黑，皮肤白里透粉，也不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是不爱讲话，尤其不爱跟她爸妈弟弟之外的人讲话。

他们程家和赵家是世交，从小看着她长大，也没见她有过任何热情。

程时宁是记得，她小时候病过，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好起来。所以家中父母总说，要接受琳琅的冷漠——

可是明明，她在外面不是这样。

.

丹尼斯把琳琅拉到过道上，从裤兜里掏出一片塑料包装，言语之间很明显了。

但琳琅把他拒绝了，丹尼斯很懵，问她：“Why？”

琳琅笑着捋一捋他的衣领：“我觉得我们还没到那种感觉，sorry丹尼斯，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男孩儿有些沮丧，琳琅则拍拍他肩膀：“Sally是个好女孩，你可以考虑看看哦。”

转身要往内厅走，却迎头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琳琅缓了好久，才慢慢开口，喊出对方的名字：“时宁哥。”

大概因为刚才的事情被他撞见了，琳琅看他的表情是有些慌张的，脸也有点红，程时宁却一脸淡然，只问她：“跟同学一起在这里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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