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头的热度降了一些，高老爷子这才放了心。

他和楚云生约定年后继续聊，楚云生点头应下，心里决定年后就带着韩玉瑶来给两个老人拜年。

高老爷子初四的火车回京，他准备初二就来马鬃岭。

赵建设招呼厨房楚云生下了碗肉丝粉，就在楚云生大口吃饭的时候，他耳朵一动，听到了隔壁赵建设在和雷红旗打电话。

两个公社老大正在扯皮。

雷红旗：“姓赵的，我们公社帮你们公社打了两年的饥荒，这都年底了，该算算了吧？”

赵建设一直打哈哈：“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你好歹等过完年再提吧！这是想着不让我安心过年呢。”

雷红旗没好气的在电话大吼：“年头你说过年花完了，年尾你说时间不合适，你耍我呢！？”

“今天不管怎么样，你好歹还一些给我，你也知道这次我们七里坡公社受灾最重。”

赵建设听到雷红旗这句话才收敛了嬉皮笑脸的语气：“逗你玩呢，这么不禁逗。”

“老雷你放心，我们马鬃岭公社听说你们七里坡受灾最重的那一刻起，欠你们公社的饥荒五千七百六十五块四毛二，我就让各村想办法都凑齐了。我们马鬃岭能耐差，多的就只能额外支援五百斤粮票，还有我让你们小楚再拖一车木板回去，算是一点心意。”

“另外劳资送你三条红梅和两瓶好酒，算是扯平你上几次请的客。”

雷红旗似乎松了一口：“那就好，就知道你赵建设不是落井下石的，以后等我们七里坡手里松泛了，你有困难再开口就是了！”

赵建设立即骂了雷红旗几句。

“特么老雷你就不能想着我们马鬃岭会好起来？”

“下次轮到你们找劳资借钱！”

两人扯了几句，赵建设又提起了钱的事。

“钱和票我让会计已经准备好了，你派几个人过来取吧。最好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最近那些个二流子可不少。”

雷红旗嘿嘿一笑：“你这样，你把钱和票都交给小楚，让他带回来就行。”

赵建设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就骂了雷红旗两句。

“你疯了，这么多钱，你让一个十九岁的大孩子拿回去？就算你信任他，可他一个小年轻，一个人带着这么多钱上路！你是想害死他啊？”

说到这里，赵建设想到了高汉庭说楚云生能考上燕大的事。

他的语气又急了些。

“我跟你话说，老雷，这个小楚可是宝贝疙瘩，你别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要是不珍惜，要不给我们马鬃岭？”

雷红旗呵呵一笑：“你个老小子想要小楚？嘿嘿，外边凉快，你去待一会先。”

“你就是要我老雷，我也能跟你商量个一二三，但是小楚的话，你就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

赵建设有点不甘的舔舔嘴：“那你另外派人来拿，别害了人家小楚。我这点钱的时候，公社里那几个不安分走来走去好几次，我差点没叫民兵收拾了这几个货。”

雷红旗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你放心吧，小楚一个人就行，人多了反而麻烦。要是有人能从他手里抢走这些钱，我老雷也自己认了。”

“嘿！”

赵建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公社小楚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

雷红旗龇着牙笑：“他有什么本事，你别管，那是你该关心的事吗？”

赵建设怒了：“老雷你别说大话，我豁出去了就不信挖不动你们小楚！”

雷红旗想到了韩玉瑶，心里稳稳的。

“劳资我借你三把锄头，你挖一个我看看？”

两个人叨叨半天，把正在吃粉的楚云生听得直咧嘴。

两个活土匪模样的人物，怎么都与往日里严肃的公社大佬扯不上关系。

楚云生吃了两大碗粉，肚子这才舒坦。

赵建设把他叫到财务室，又当着他的面给老雷挂了一通电话，说了把五千多钱票带回七里坡公社的事。

楚云生心里忽然冒出个主意，没有犹豫的点了头。

点钱、捆扎，报上报纸，再用橡皮筋捆两圈。

十块一张的大团结，包了五捆多。

为了安全起见，赵建设还送了楚云生一个他心爱的提包。

提包上还写着金字“七七年县XX会议纪念”。

楚云生把钱和票都塞进提包里，当着赵建设的面放到拖拉机的驾驶座下面，赵建设才点头，不过嘴里的“路上小心”一直没断过。

拖拉机再次噗嗤噗嗤的上了路，车斗还拖着三十多根马鬃岭出产的木头，这是给七里坡公社房子受损的人家当新梁用的，都是晒了好几年的好木头。

听说楚云生家里的房子也塌了，赵建设让人在其中两根木头上做了个记号。

那是最好的两根材料。

回程不用赶，但是楚云生开得比来时还要快。

拖拉机轰鸣着在冰雪路边上溜着，喷出阵阵黑烟，比路况正常时速度还要更快。

拖拉机车头巨大的左右惯性，也就楚云生这个家伙能控制住，换别人早翻车了。

拖拉机风驰电掣的杀到了吴桥墩公社附近，楚云生远远的看到一辆牛车正往这边走。

他眼睛很尖，远远的就看到了牛车上坐着的一个妇女。

嘿，这不是韩玉瑶的好表舅妈，王大娟同志嘛？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要去走人家。

年前走人家？

楚云生脑子里一转，再想到自己的身后的方向，他大概猜到了王大娟要去哪里。

看来是郭家那边出了什么事，王大娟这是去看傻子媳妇谢丽丽。

他转转眼珠子，不知想到什么。

他先把大衣领子竖起来，又用围巾罩住口鼻，就露出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的同时，还刻意降低了拖拉机的速度。

王大娟没有注意到开拖拉机的是谁，因为她正在和牛车上的几个妇女吹牛。

“我家丽丽请我去他婆家坐坐，说是她男人弄来了山里的野味，我懂个什么啊，就是去看个新鲜。说真的，我也是第一次去姑娘婆家过年，还真不好意思。”

几个妇女忍住脸上的讥笑，口不对心的嗯嗯的回答着。

显然都猜到，谢丽丽肯定是在婆家惹出了事。

拖拉机与牛车擦肩而过，楚云生也听到了王大娟的那些话。

其中那句“在丽丽婆家过年”让楚云生心里一动。

“如果见过我的王大娟不在的话，......，嘿嘿嘿嘿，说起来我这个新鲜出炉的表外甥女婿，还没拜见过几个表舅舅呢！”

拖拉机拐个弯进了附近的村子，他找到一个独门独户的老头，说了几句好话，又出了双倍的钱，人家才小心的拿出了好几叠东西给他。

“小伙子，我也不问你是那个公社的，这东西要是被查到了我可是坚决不认的，这.....可是封建迷信！”

楚云生笑着点头：“您再给我两张报纸......。”

老头递了三张旧报纸给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你这是年前就去拜山？”

楚云生晃晃脑袋：“我就提前去拜个早年。”

老头嘴巴张大了合不拢来......。

这孩子与人结下了多大仇啊？

提这个东西拜年，还是拜早年，不是存心让人无法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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