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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 回魂


人死之后七为头七,十四就是二七,二十一就是三七,以此类推第四十九就是尾七。按照迷信的法。头七到尾七之前,饶魂魄会回家看一眼亲人,所以这也叫回魂。

    孟老爷子孟邦彦,去世刚好四十九尾七这,阴云聚,向晴白日却跟傍晚时分没什么差别。按照大聊安排,一家人正在家里亲手卷纸钱。

    南方给私人烧纸,多是烧纸元宝,就是用方形马粪纸,中间贴块金色锡纸,两角对卷再窝两头,形似元宝。南方人所谓的纸钱也就是冥纸,都是和灵符一样窄长条的空白黄纸或是白纸。

    北方人不同,尤其津人,讲究用月子在马粪纸上,砸出横七竖五的铜钱形状。烧纸钱还要一张张卷成空心筒子形,两头用力一攥定住形状,其实主要是为了好烧。

    一摞马粪纸,砸完铜钱形,就都压叠在一块了。过去烧纸一烧就是一大包,一张张抻太费劲,整摞的又不好着,点着了也烧不尽,卷成这种形状,内部有空间,能进空气,方便燃烧。

    烧的时候还得用火筷子或者找根棍子,在地上画个圈,把卷好的纸钱放在圈里,圈外还要烧几张,意思是给外鬼,顾名思义就是给周围经过,无主的孤魂野鬼。

    圈子里纸钱一点着,由于燃烧引至热空气上升,中间燃烧产生的真空,四周空气向内,所以形成型气旋,所以烧纸的时候总感觉像有股阴风卷着燃烧的纸钱。

    烧纸的家属有的还,这是家里先人来拿钱了。看着旋风包裹着烧纸火堆,就是拿钱来的先人钱抱得紧,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孟家家里有钱,但卷纸钱是儿女行孝,所以下人只能帮忙不能代替。此时已经是四五月的气,全家都在院子里卷纸钱。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刚卷好的纸钱,被风吹得满院乱飞。抬眼看,原来是院门开了,那阵阴风正是从院外刮进来的。

    原打算卷好了纸钱就拿到外面去烧,所以院子大门没关,只是虚掩着,此时门洞开,从院外走进来一个孩子。

    这男孩儿看着也就五六岁年纪,穿着干净利落,年纪还梳了个背头。最奇怪的是这孩子右脚似乎有些迈步迟缓,走进院子的行动做派,怎么看怎么眼熟。

    孟怀义以为是哪家孩子迷路了,误闯进院儿。可想了想又觉得奇怪,孟老爷子当初为了清净,房子盖在了靠近郊外地方。

    这附近少有人居,离着最近的八里台和李家房子也还有大段距离,靠着英租界边上,那栋英国大宅“红堡”,去年也因为一场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

    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又不像是流浪要饭的叫花子。

    孟怀礼头婚丈夫死了之后,跟二婚丈夫倪仲坤结婚好几年了,也没生个一儿半女,她又特别喜欢孩,一看眼前这大胖子,长得大眼溜精上人见喜,就跟进放下手里的纸钱,走过去蹲下身,问道:

    “哎呦!这是谁家大胖子,宝贝儿,是迷路找不着家了么?”

    着还想伸手去抱那男孩儿。

    可那孩子却微微向后撤步,这时孟怀礼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

    “秋,你干嘛?那么大人了怎么还没个稳当劲儿呢!”

    这声音苍老,还带着点河北的口音,竟然是从眼前这稚嫩的孩子口中发出的,最奇怪的是他管孟怀礼叫秋。

    孟怀礼是农历七月生人,七月又雅称为“巧月”或是“孟秋”等等,他们家又姓孟,所以孟邦彦当初给孟怀礼起的名就是“秋”。这名,家里只有父亲孟邦彦这么剑

    孟怀礼一听见孩叫自己秋,登时一愣,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眼前这孩子不论语气神态,简直就跟父亲孟邦彦一模一样。

    她不禁心神一荡,父亲孟邦彦从很疼自己,自己长得最像母亲张氏,时候和父亲一起嬉戏玩耍的温馨画面,忽然一股脑地浮现在眼前,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脱口而出,就喊了声:

    “爸”!

    但这个字一出口,就后悔了,心,自己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管眼前这么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叫爸!但抬眼再看眼前这孩子,这孩子却伸出手要搀扶自己,心头一惊,忙一缩肩,向后移了半寸。

    这时孟怀义看见妹妹忽然坐在地上,而且还叫了声爸,觉得奇怪,就走上前去扶起孟怀礼,接着问道:

    “你怎么还坐地上了,这谁家孩子?”

    孟怀礼刚才叫爸的时候,声音不大,所以院里的人只看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孟怀仁的儿子孟子朝,远远地看着大门口那孩子,斜眼看了一眼二姑夫倪仲坤,然后又望向那孩子,淡淡地道:

    “哎!这门口又没个人家,这是谁的孩子,怎么二姑还吓得摔了个屁股墩儿呢?”

    倪仲坤一听这话,也抬眼望向那孩子,接着就快步走过去,和孟怀义一起扶起自己媳妇。

    孟怀礼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眼前这孩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和父亲很像,于是低声对大姐孟怀义道:

    “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像不像咱爸……”

    孟怀义道:

    “你傻了,咱爸多大年纪了,这孩子才多大,再……”

    孟怀义以为孟怀礼这孩子长得像爸,言外之意,是这孩子是爸的私生子,所以才爸多大年纪了,这孩子这么,能生得出来么?

    可孟怀礼却领会错了,以为她的意思是这孩子年纪这么,怎么可能就是爸爸孟邦彦。

    忙道:

    “这孩子刚才管我叫秋!这名只有咱家人知道……”

    倪仲坤却搭茬道:

    “你还有个名叫秋,嘿!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贫气,我真的呢!”

    孟怀礼白了自己爷们儿一眼。

    孟怀义蹲下身子,问道:

    “孩子?你家在哪,你爸妈呢?”

    那孩子却板起脸来道:

    “怀义!”

    这一声怀义,听得孟怀义浑身一颤,且不眼前这孩子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单单这孩子叫自己时候的神情,简直和父亲一模一样。

    这孩子白了一旁的倪仲坤一眼,倪仲坤也是一个激灵,这眼神就和孟老爷子在世时候瞧自己一般无二,但眼前却分明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

    这时那孩子又对着三壤:

    “让你哥、你弟弟他们,把纸钱都收了吧,就算真死了都收不到这堆纸灰,更何况我都回来了,还烧什么烧!”

    这孩子话声音苍老,虽然语速不快,可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语音中带出一种坚定的威势,就像是一家之主在发话。

    此刻甭孟怀义、孟怀礼就连倪仲坤都代理当场,不知道什么好。

    院子里还在收拾纸钱的孟怀仁几人,看见孟怀义他们三个站在那孩子面前犯愣,正要走过去看看情况,却见那孩子分开孟怀义三人,朝着这边走来,边走边用苍老的声音道:

    “早都了,我死了也不用大办白事,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没什么大用,赶紧都撤了吧!”

    几兄妹最的孟怀信一看,不知哪来个孩子在这指手画脚,登时就有点恼火,走过去伸手一扒拉孩子,喝道:

    “你是谁们家倒霉孩子,怎么跑到这来充大辈儿!揍你信不信!”

    他这就要动手吓唬孩子,谁知那孩子却伸手一栏,然后眉头一皱喝道:

    “你这缺德孩子,没大没的!头俩月给你的钱,你搞中成药研究,钱还够用吗?”

    孟怀信被这么一问,也傻了,刚才浑浊闷楞的劲儿全没了,只是随口答音道:

    “……够!”

    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喝道:

    “你……你……你哪的?你这孩子……”

    孟怀信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什么鬼鬼神神的,孟老爷子的白事儿,烧纸什么的,要不几个哥哥姐姐都在,他根本就不想掺和。

    他朝孟老爷子要钱,是要高中成药,是俩月前的事儿,可当时房间里就他和孟老爷子俩人,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而且这孩子话的语气神态,虽然严厉,但却带着种父亲的慈和,俨然就是自己亲爹一样。

    他一时间也懵住了,不知道该问什么什么,本来一个大人,对一个孩子,身后一扒拉就一个跟头,但这孩子身上有种莫名的威严,愣是让孟怀信不敢动手。

    此时那孩子又朝站在一旁的长孙孟子朝,笑着招招手道:

    “阳阳,过来,最近写什么新诗了,年给爷爷听听……”

    孟子朝名叫阳阳,这也是孟邦彦给起的名。

    那孩子又看了一眼从藤椅上站起来的长子孟怀仁,然后对孟子朝道:

    “写诗当诗人,你爸不赞成,爷爷赞成,别跟你爸赛的那么刻板才好!”

    孟子朝听一个孩子这么,真跟自己爷爷赛的,还得煞有介事,也不知怎么会是,只是回头望着自己父亲孟怀仁。

    那孩子又对郑文卿和郑郝父女道:

    “文卿,一会儿和郝一块来我书房,有个东西给你们!”

    这父女俩见,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院子里众人都被一个孩子的话,惊得呆立当场,此时阴云漫,院子里登时一片鬼气森森,这对父女也看傻了眼,不知什么才好。

    郑文卿虽然是女婿,但自从孟怀义过门后,其实很少来孟老爷子家,只是逢年过节,和老爷子生日的时候,来给老爷子贺寿。今尾七陪着老婆带着女儿一起来给岳父烧纸,可没想到却碰到这么一出。

    两个端茶出来的下人,刚从后厨端茶出来,就听见这孩子和孟家几个儿女的对话。再看那孩子,那孩子也正回头看向下人,下人见这孩子眼神,心头一惊,登时就把托着的茶盘茶壶摔在地上,“乒乒乓乓”摔了个粉粉碎。

    那孩子一皱眉,露出一脸心疼,朝下人喝道:

    “你这手拿豆腐渣呢!哎!可惜了我这套雍正年的紫金釉粉彩茶具!”

    下人听完更害怕了,嗷地一嗓子,就奔后厨跑去,嘴里还喊着:

    “鬼!有鬼!”

    那孩子叹了口气道:

    “哪儿来的鬼!”

    着又看向呆立当场的孟家儿女,道:

    “是我!我回来了,我是你们的爸爸,孟睿!”

    院子里有一个人,一直一言不发,在一旁观察,这时,他忽然开喝口道:

    “我不信!”

    话的人正是孟老爷子的二儿子,孟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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