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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413(二更+中秋节加更) 敬献隐户……


在这场匪夷所思的檄文征集活动面前,正面迎接风浪的袁绍落了个吐血昏厥的结果,那些并不是被攻击目标的世家,又何尝不会觉得心惊胆战呢

前有兖州世家因为“正当”的理由被清算,但谁都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因为其与袁绍联手对曹操发起进攻,又有多少是因为他们对大雍天子的反对。

后有袁绍以这等站在乔琰对立面的世家代表身份,遭到了这样一出群情激奋的打击。

这二者均是杀鸡儆猴

区别不过在于,后者以其四世三公的家世背景,该当算是一只更为健壮的鸡而已。

而现在,鸡已经是死的死,伤的伤,猴

是该有点表现了。

倘若他们还将那些不满的心思藏匿在表面的服从之下,而不是站在明确支持的立场上,谁知道当乔琰结束了对那邺城朝廷的攻伐之战,真能将手给腾出来后,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就是他们呢

这场檄文的征集对于袁绍来说只有成果,对于他们来说却还能看到过程。

他们看得到长安民众那等朴素却踊跃的回应方式,看得到乐平月报发行中的势不可挡,更看得到关中民众对于这场时事的密切关注,看到一种明明单独存在还显得异常微弱的声音在汇聚到一起之后却表现的力量。

而这距离她正式开启民智的开化普及到如今,才只有几年的时间

只是这样短的时间,先头效忠于她的文官力量和这些渐渐成长起来的幼苗,就已经足够掀起这等可怕的风暴了。

她甚至并不必在意他们有可能在此时发起的抱团回击,只因她手中这副传递信号的桥梁

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扎根入激流深处了

“其实早在她登上天子位的时候,这种征兆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此前的限酒会上她要以酱油作为让利,在仲长统推行昌言之时,还打着一层自保的旗号,甚至还能给各家一个将其驳倒的机会,到了今日”

到了今日她不需要给出一个所谓的解释或者是一个让彼此都有个台阶可下的和缓局面,只是来索要一个答案而已。

当收到这封前往长安的邀约之时,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契约展开在了他们的面前,只等着他们抵达后做出签字画押的举动。

倘若他们不想在袁绍之后步入这样的一条路,当然只能来

蔡瑁不无唏嘘地与同上长安去的蒯越感慨道。“今日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想了想,忽又问道“说起来,乐平月报是何时推行的”

蒯越回他“光熹元年吧”

距离如今六年半的时间。

这个原本还像是她在对并州以及随后攻入的凉州传递执政者举措、连带着介绍生存新技巧的报纸,在当年发行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其能起到这样大的作用,更能凭借着印刷术的出现,成了今日的模样。

只要她还手握着这条渠道,她就有了一把最为锋利的武器。

不到人亡政息之时,绝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但这种机会之说骗骗自己也就算了,怎么有可能实现呢

她才只有二十三岁而已

或许用十年的时间还能让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依然抱有侥幸心理,想着终有一日还能去拦截她意图让天下黔首都成为自己人才库存的计划,希冀于她会突然之间被什么人的反抗所劝服,那么二十年三十年呢

倘若她还能有足够的时间给自己培养出一个执行那长久计划的接班人,他们所做出的反抗便将如蚍蜉撼树一般可笑。

还不如效仿于颍川荀氏,在族中子弟的栽培上多下一点苦工,反倒是在新的时代潮流中还能继续保持竞争力的上佳手段。

蔡瑁想到这里,忍不住朝着蒯越又叹了口气“我们果然还是在荆州这地方闭塞久了,连眼界也被限制住了不少。”

在乐平月报刚发行的时候,还没有人留意到并州地界上的这一出新花招,就像也没有人会想到,当时连借道凉州进攻关中的计划都充满未知性的乔琰会一步步走到今日这地步。

蔡瑁原本还觉得,刘表作为胆敢向汉灵帝上奏单骑入荆州的大汉宗室,就算不能在汉室有变之时割据荆州称霸一方,总能够保住一份长久的富贵。

蔡氏将宗族之女嫁给刘表作为续弦,便是与之合作的表示。

但即便如此,他们作为荆州世家也依然有着一份独有的傲慢。

这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傲然,让他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能理解刘表对乔琰的种种示好举动,对于他自请将州牧降职为刺史,其实也尚存几分未曾明说的不满,但事实证明,刘表的判断实在没有出错。

也不过是在他带着刘表的投诚之说前往长安表奏天子后归来不久,他们所见的大雍局势就在以这样可怕的速度往前发展。

如此一来,荆州的蔡氏和蒯氏当然是必须往长安走一趟的。

为显示他们对于乔琰此番相邀的重视,则由蔡瑁和蒯越亲自前往了。

好在,蔡瑁总算还是有个保命符的。

当他抵达长安的时候,负责接应他到落脚之处的还是黄月英。

“舅舅想问什么便问,不必在这里遮遮掩掩的。”黄月英赶着从工部散值之后才来见的蔡瑁,便见对方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现,开口说道。

黄月英的母亲乃是蔡瑁父亲蔡讽的长女,蔡瑁的姐姐,算起来是该称呼一声舅舅的,也比杨修和袁绍这个舅甥关系稍微牢固那么一点。

见蒯越知情识趣地先告辞离去,蔡瑁小声问道“容舅舅问个问题,你觉得陛下此番可有再向我们问责的意思”

虽说他们并不像是兖州世家一般干出了那等出格之事,但慢一步的代价也未必是他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黄月英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问道“现在是让敌人见血的时候,您说是吗”

那么,他想要做让当今陛下的敌人吗

他既然已经亲自前来,便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等愚蠢的抉择。

他连忙回道“不错,眼下的头号大敌乃是袁绍那等不仁不义厚颜无耻之人,并非我等愿意谨遵陛下旨意的。”

“我若是舅舅的话,还会再明智一点。”黄月英一边领着蔡瑁往这落脚处的堂屋之中走去一边说道,“荆州未曾经历攻伐之战,陛下又新将钟繇钟元常派遣到了此地来,是何用意”

蔡瑁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后回道“荆南宗贼平定之中的缴获所得,我会劝说刘景升以相助陛下扫平二州为由送来,襄阳蔡氏也会协助钟元常在荆南立足。”

这样一来,他们荆州地界便被划分成了三块。

上头是袁耀所在的南阳,下头是钟繇所督辖的南部,中间才是刘表和他们这些襄阳世家所掌握的南郡等地。

这等上下制衡手段过后,大汉绝不可能在刘表这位汉室宗亲处兴复,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舅舅果然是个聪明人,”黄月英停住了脚步,又回头朝着蔡瑁说道“您若是不介意的话,在此行长安面见陛下后暂且多留两日,我父亲正接母亲一道北上而来,往后定居长安,正好也能一见。”

有这句叙旧之言,蔡瑁本还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刘表拿出了“单骑入荆州”的方案,恶意竞价掉了那些意图从汉灵帝手中得到荆州牧位置的人,今日便成了他这位刘表的得力干将面对这等竞价局面了。

头一个做出这等举动的,便是杨修

上一次杨修作为乔琰的使者,将参与到论酒会中做出交易的各家都走访了一轮,以乔琰酿造烈酒需要人手为由,挖走了不少在名义上应当算是隐户的存在。

而经由彼时的那一遭,杨修对于这些人家中还有多少未曾释放出来的人口都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于是在这出司隶、荆州与豫州的世家重聚之中,他直接以弘农杨氏率先作为表率整顿为由,提出了个上报的说法。

他会自宗族之中清理出若干数目的隐户,送交就近官府造册登记。

以杨修还未正式成为弘农杨氏领头人的身份,这个隐户的藏匿是可能存在的,且大概率是他的长辈所为。于是现在,他凭借着乔琰登基抬高的身价,当先就是对着自家来了一刀。

而当杨修那双清明的目光朝着周遭扫视的时候,饶是蔡瑁和他没什么此前的交情,都不免觉得,那里面好像潜藏着一个信号

他已做了个开头,诸位也理当不能落后才对。

你们各家有什么实力,他既知道了,陛下也应当是知道的。

蔡瑁的眼皮不由一跳。

他可能还得再额外多出一点血了。

今日的这出邀约会面并未再如彼时的论酒会一般放在那长安郊野,而是放在了弘文馆的会客之地,又因天子的到来而在周遭由金吾卫戍防成了铁桶一般。

这周遭的明堂灯火将乔琰扶杯端坐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明光虚影之中,一时之间令人难以分辨出她的神情,却直觉那不会是什么和蔼可亲的样子。

倘若那些金吾卫的存在并不是要保卫乔琰的安全,而是要对他们这些人刀斧加身的话,也不是一件说不通的事情。

毕竟,这位天子是能凭借着一杆枪一匹马杀出禁宫的存在,哪里需要担心他们这些人能对她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

献出人口还是不献

在场众人在这一刻都并不难得出一个答案,或者说他们原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只能交

不仅要交,还要交得心甘情愿。

兖州世家的反抗让其中没被论以死罪的都被流放到了交州日南郡内,若是让他们也步上后尘的话,对他们来说可要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日南郡的未开化程度,简直可以和蛮人相比,对饱读诗书的世家来说,堪称是噩梦一般的不毛之地。

既然能在中原过安生日子,何必让自己被丢到那样的处境之中

于是当即有人顺着杨修的话说了下去,“弘农杨氏累世清名,杨文先受困于邺城,有其子明晓是非,决断黑白,也得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既然杨氏做出了此等表率,我谯县戴氏也愿从之。”

这人说便说吧,在蔡瑁本就已盘算起了按照襄阳蔡氏的身份需要拿出多少人丁的下一刻,又听到他说道“陛下昔年尤为大司马之时便已兴办起乐平书院,如今既为天子,合该在长安重建太学才是,戴氏不才,聊有家资,也愿助力于陛下广开民智之意,此外我家中有施氏易,乃是自前汉孝平皇帝在位之时由刘桓公传与先祖的,想献与书院中贮存,恳请陛下准允。”

乐平书院中有郑玄这等在易学上精研的名士,又有荀爽留下的同习此道弟子,再将另外一门易学注解送入其中用于勘误校正之用,实在能算得上是一出聪明的送礼。

可这出响应杨修之言同时做出的送礼,可把在场的其余各方给坑惨了。

后一个开口的到底是应当就按照杨修所说的继续报人数,还是应当在这位戴氏子弟的加码之下顺势也将自家的传承典籍拿出呢又或者是再多增补些东西,让这出已经打开了口子的献礼求和越发名副其实

他们如何舍得啊

多年来的世家身份让他们享受着远比寻常人要高出太多的待遇,甚至哪怕其中有只在前汉出仕有官员的,到如今依然成为了地方上难以忽略掉的一股力量。

除却党锢之祸中他们不得不为生存所计而收敛锋芒,便如那长平殷氏一般,由彼时的谏议大夫殷封所带领,弃官举家奔逃至于曲阿,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并不需要以这等献媚之举委屈自己。

但当一想到他们今日所面对的是一位足够有手段和魄力的帝王,他们正在求索的也是家族的生存之道,方今天下又无一处可留给他们躲避后,其中算明白这笔账目的已经站了起来。

蔡瑁刚准备出声,便见先他一步站起来的,正是蒯越。

蒯氏选择由蒯越而不是蒯良前来,绝不是没有考虑的。

蒯越在刘表到任荆州之后的诱杀宗贼头目举动,简直将他性格之中果毅坚决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固然不像是蔡瑁一般,能提前从黄月英这里得到乔琰的态度,可眼看杨修的表现,他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这份送出的东西或许未必能像是彼时的论酒会一般给他们拿到对应的好处,只因乔琰身为大雍陛下已不必再对着谁做出低头之举,却势必能将他们反应迟钝的过错给一笔抹消。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若还不能给自己争出个未来,到底还有何底气说自己是数世名门之家

不过是人、书、财而已。

在这大雍朝堂日新月异的上升之势面前,人留在手中只会是他们的负累和隐患,书留在手中可能只会是过时之物,财若能买命便绝不算亏了

他拱手朝着乔琰行了一礼后说道“蒯氏不比弘农杨氏积累深厚,愿以折半之数上敬天子,蒯氏承荆南之望,愿助陛下收集荆襄典籍编纂入学宫。”

“自党锢之祸至于如今,荆州少逢战事,南下避祸者不计其数,蒯氏也愿出资,助力于其重归故土。”

乔琰遥遥朝着他举了举杯,“那朕便先多谢异度先生高义了。”

这一句多谢二字直接击碎了在场众人最后的一点疑虑。

蔡瑁仿佛生怕别人还能抢先在他的前头一般,当即接着蒯越的话说了下去。

反正是一并来的,就不必还分作两次说话了

作为乔琰扈从的典韦还从未见过这些有着世家名门之称的存在,居然会以这等物品贱卖一般的口吻将东西送出来,还生怕自己送的少了会落在别人的后头,再转头看向乔琰,见她脸上还是一派波澜不惊的平静,不由有些咋舌。

照这么看起来,这些人和他们这些卖力气干活的人其实也没太多区别。

虽不知道这一出送礼算不算是情绪上头之下的表现,在随后会生出反悔的想法,可起码在此时,陛下发起这出邀约会见的目的就已可以算是彻底达成了。

有了这一出“失”,方能有后头的“得”嘛。

不过典韦并不知道的是,乔琰的表现看似平静,其实也并非对于所有的事情都有着了然于胸的掌控。

当这些世家代表在侍从的领路之下退去后,乔琰看着面前的空座,忽然朝着杨修问道“此前我让你在大雍朝堂上担任官职,而不是继续担任大司马府属官,被你给拒绝了,坚持暂时仍以那空位自居,所为的便是今日这一出”

在乔琰登基称帝之前,杨修乃是她那大司马府中的主簿,可当大司马的官职也不再存在后,这个大司马府主簿也就已然名存实亡。

所以若说官职,杨修是没有的。

假使他有官职在身,这出将世家隐户献上的举动里,便或多或少掺杂了一些特殊的意味,譬如说贿赂君主之类的。

恰恰是这个钻空子的举动,让他发起此事变得尤为顺理成章。

听乔琰发问,杨修回道“断尾求生,壁虎山鼠之流尚且有这样的智慧,人难道就没有吗”

杨修聪明至极,也就绝不会不知道,他做出的这个举动在短期内给弘农杨氏带来的损伤远大于可能获得的利益,甚至那些因为他的一番话而不得不同样做出这个举动的世家,甚至有可能将这笔损失的账记在他的头上。

可世家啊

王朝更替之间的新旧沉浮,随着乔琰还有意图掀起更大变革的举动面前,从来不缺作为奠基的牺牲品

他看似是在朝着自己所代表的利益阶层挥出一刀,却又何尝不是在极力给他们指点出一条更为本质的求生之路呢。

在马钧和黄月英划分出工部,弘农馆考核选拔即将于半月后开始的两件事里,杨修除却看到了乔琰这个不拘一格用人的擢拔外,还看到了一点意图对官职制度做出改变的影子。

那么与其让这些世家因为手中的隐户人手而野心尤存,在下一波变革面前成为被枭首的出头之人,还不如奉行求生之道先遵照着乔琰的意愿往前走一步。

乔琰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对杨修可能怀揣着的小算盘没报以什么想法,只是转而说道,“眼下各方人手送至,你这闲散日子是过不了了,去尚书台领尚书仆射的位置去。”

杨修拱了拱手“遵陛下之命。”

尚书仆射乃是尚书令的属官,别看其只有六百石的官职,但位卑而权重在这个位置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尚书令还处在空缺的状态,这个尚书仆射的位置可以代为处理尚书台之事,各方官吏的考绩都汇总在此,可以说是目前的内朝要员。

至于这到底是因为杨修的资历本就应当被放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还是因为他今日的这番表现在乔琰这里备受认可,故而做出了一番嘉奖,那就留待这些与会之人去猜测了。

总之,这群人的大出血牺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也没白费。

杨修走马上任之后,当即展开了对各方出人出力的督促,在四月到六月之间,不止是那三州的人口吐出了个蔚为可观的数字,就连并州凉州和益州这等距离近的也都主动配合了他的行动。

以至于当六月刊的乐平月报比眼线送来的消息还要快地抵达邺城之时,接下这份报刊的郭图便看到其上写着的正是各州世家与袁绍形成了鲜明对比,为各地屯田储粮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份堪称正能量的宣传,对于一直处在浓重压力之下的邺城朝廷来说,简直是和一记抽冷子的尖刀没有什么区别

袁绍的身体似乎是因为那次吐血彻底伤到了根基,在这三个月中始终处在反复的状态,要不是因为天气已自春入夏,在邺城这地方不是个容易感染病症的时候,郭图时常担心他会不会因为额外发作的一场小疾病而被打入药石无医的状态。

就算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袁绍的下一辈中选择了袁尚作为他扶持的对象,看中的便是袁尚好拿捏的脾性与能力,当他真切地看到袁绍的身体衰败下去、甚至已隐约丧失了斗志的那一刻,郭图还是不免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面对长安那头步步紧逼的恐慌。

而现在的这条消息,在以乐平月报这种渠道发出之后,又意味着他们再度被斩断了一路潜在的助力。

郭图下意识地咬紧了后槽牙,极力收拾起了自己面容之上的慌乱,这才朝着大将军府走了进去。

当他在府中花园内见到依然精神不济的袁绍之时,对方正坐在那具长安送来的轮椅之上。

两个月前长安的工部推出了一系列为战场上的伤病士卒所用的器物,其中就包括这轮椅,也显然是出于乔琰的有意为之,将其中一具送到了袁绍的面前。

让郭图有点意外的是,袁绍并未因此而勃然动怒,反而是让人将这份礼物给收了起来,甚至因难以长期久站,便将其派上了用场。

他在听闻乐平月报在四月内渗透入冀州的数量依然得以万来计数后,又当机立断地暂停了对各方郡县内征兵的举动,以防引发这余下两州境内的民众叛逃。

听闻郭图向刘辩建议的三子分权而守,他也没做出任何反对的建议。

好像在突然之间,袁绍有了一种超乎以往的冷静。

可这种冷静若是能配上一副能策马提枪作战的身体还好,若是不能,便显然只会让他更加煎熬。

自乔琰登基到如今,也就是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原本在外表上还正当盛年的袁绍竟已几乎是头发花白的惨淡模样,让人很难相信他也不过是才四十多岁而已。

听见郭图靠近的动静,袁绍并未将目光从面前的那株植物上挪开,只是开口问道“除了北面还没有其余进攻的消息”

要说袁绍现在对谁恨得最牙痒痒,头名是没有例外了,但第二名必定是吕布。

他都快将进攻冀州当做是什么每隔半月必定要做一次的事情了。

起先他还会被高顺给拦截住,后来,根据他们在涿郡的探子来报,司马懿和田丰轮流给吕布制定进攻路线,就为了能让他在下一次深入到冀州更远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每当他和冀州兵发生交战后一旦出现人员伤亡,或者是意识到再不退回去就会出现什么不可预知的情况,他就会以飞快的速度撤兵。

按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偏偏袁绍还对着四面坐镇之人都下达了命令,四方军情无论大小务必告知于他,也就让他对吕布越发痛恨。

每一次,他都做好了听到乔琰大举入侵的消息等着那军报,却收到的只是吕布来而复走的消息,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以至于当听到徐州那头把马超给换到了作战前线的时候,袁绍还毫不犹豫地给袁谭下达了指令,一旦见到此人带兵杀入务必不计代价下死手,否则两面袭扰的战报绝对能把他给逼疯。

所以这次发问之中他学乖了,直接把吕布排除在了外头。

郭图在心中迟疑了一瞬到底是否要将新刊载在月报上的消息告知于袁绍,最终还是以尽量含蓄的语气说了出来。

见袁绍脸色难看,他便又添了一句,“这消息虽坏,总也好过对方正式发起进攻。一面来说,大将军的三位公子各居一方,磨砺长进,又有周密筹备的机会,或许就能有翻盘的机会。另一面的话她迟迟不动,难保不是因为登基得太过仓促,被内部的其他矛盾牵绊住了手脚。”

但郭图尚未说完,便听袁绍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你也可以趁早引咎辞职了。未免太小看乔烨舒了些。”

“什么被其他事务牵绊住手脚,他们分明就是在温水煮青蛙,等着我们在重压之下做出投降的举动”

可他袁绍偏不想遂了她的意,让她将碾灭大汉最后一点余晖的过程也有着一番和平演化之态。

他非要再做出一次尝试

“传讯显思,让他将青州的指挥权暂时交给辛仲治,即刻回返邺城一趟。我有些安排想要交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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