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阁，凤栖厅。

　　明落尘和柳清扬是全场吃得最认真的人，一个秉承着吃多不亏，好吃多吃的原则，一个自诩客是我请的，钱是我出的，我不吃多点，我觉得我可以原地爆炸。

　　他们完全和包厢里冷冽清淡的气氛格格不入，但众人对于他们，是包容和放纵，以至于别人在谈正事，他们两个埋头吃菜。

　　柳霜霜说柳家事，君星岚说方家和君家事，白浩俞说了弟弟白浩宁的事，严如雪缄口不语。

　　白浩俞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未点燃的香烟，右手搭在桌边敲点着，脸上似笑非笑，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严如雪，我们把该说的都说了，你家一点事都没有？

　　有。严如雪只回答了一个字，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白浩俞气笑，又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他，有什么事说清楚点，别遮遮掩掩的。我现在是私下了解，要是正面谈，恐怕不少人都盯着，你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

　　严如雪面无表情地看他，我，不就是事？

　　他如此坦荡地直言不讳，白浩俞的话生生被卡在了喉咙里。

　　严家出了一个煞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这事导致的后果，已经让京城动荡过一次。

　　最近，不少事浮出水面，要说没有联系，白浩俞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打赌，绝对不可能。

　　京城，又要动荡了。

　　严如雪噎了白浩俞，还是缓缓道出严七爷的事。

　　他想想，车祸的事一并说了，我这边前两天抓到个人，和容家有点关系，交给你？

　　容家，他不想沾。

　　白浩俞当场想到，容家有个问题楼盘因为有些原因暂时搁置，正好这事作为切入点也不错。

　　行，活人最好，省得总让我们收尸，一点线索都没有。白浩俞说的时候故意看了明落尘一眼，结果人家吃得正欢，白看，表错情。

　　我奶奶被人换了颗凤眼菩提的事，一起交给你查。严如雪给小姑娘夹菜，话对白浩俞说。

　　你查不出来？白浩俞的语调上扬，只要严如雪承认查不出来，他就接手。

　　严如雪给白浩俞一个你想太多的眼神，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要如何说，才不激怒白浩俞，多一件，少一件，不都一样？

　　白浩俞停下敲点的手指，斜眼给严如雪，你当我这是杂货铺？大材小用是要遭报应的，除非你能说出有联系的地方，不然别想给我增加工作量。

　　严如雪直觉有联系，但直觉不能作为证据而言，索性留着自己查。

　　正事聊得差不多，严如雪等人聊起了别的事，气氛融洽了许多，而明落尘和柳清扬继续努力地吃，不留余力。

　　餐后水果，餐后甜点，两人吃到最后肚子撑得实在不行才停下来，而严如雪等人正好聊到订婚宴。

　　明落尘没想到严如雪动作这么快，请柬都做好出来了，她见都没见过，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柳清扬非常好奇，他问他姐要，柳霜霜递给他。

　　他看的时候，明落尘稍微侧身看了个囫囵。请柬里只有字，她顿时没了兴趣。

　　君星岚看完，笑，你的字，笔锋越来越锋利了。

　　咦，字是严如雪写的？

　　明落尘想凑近柳清扬再看一遍，严如雪牵住她，低声对她说，回去给你看。

　　那她没必要看别人手上的了，明落尘坐正身子。

　　两人的小动作全被众人看在眼里，众人淡笑不语。

　　这餐还没散，君星岚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他说了几句挂电话，笑不入眼，吃顿饭都不安生，不知道谁多嘴，电话打到我爸那。

　　你爸怎么说？白浩俞问。

　　让我们坐久点。君星岚收起笑容，看看还有谁家长辈接到电话。

　　他的声音刚落下，柳清辉拿起手机挥了两下，我家。

　　白浩俞懒洋洋地坐着，手机屏幕闪动，我家。

　　白浩俞没有接电话，但他可以猜得出他那碌碌无为的父亲会说什么，无非是劝他不要自不量力之类的，想想就可笑。

　　这下只剩严家，可等来的却是舒家和周家的电话。

　　柳清辉连接三个电话，没有半点不耐。挂了电话，倒是说出了点实质内容，我外公说，有人想买西郊马场。

　　西郊马场不是白家的吗？柳霜霜看向白浩俞。

　　我母亲的陪嫁，不过被某人卖了，现在主人是严如雪。白浩俞笑着说。

　　众人目光集聚严如雪身上，君星岚率先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正在过户。严如雪多的一个字不说，除了白浩俞和明落尘知道内情外，其他人都以为这个过户，是白家过户到严家的意思。

　　君星岚听懂了严如雪的意思，没再接着问。柳清辉和柳霜霜倒是对视一眼，最后没有当面开口。

　　白浩俞突然兴致缺缺，他叩响了桌子，饭吃得差不多了，再喝一杯，散场。

　　一杯有酒有饮料，众人喝完，纷纷离开包厢。

　　凤栖阁门口，柳霜霜要送柳清扬回家，吓得柳清扬使劲摇头，我要去外公家。

　　那你先陪我回家，后面再让司机送你去外公家。柳霜霜不由分说，抓着弟弟要上车。

　　我和明姐是一路的，姐你放手！柳清扬大呼小叫。

　　柳霜霜把踏进车的脚抬出来，她拉着弟弟走到明落尘面前，阿扬说你们要去周家？

　　晚一点，我先去宫家。

　　柳霜霜沉思几秒，我下午没空，你们带阿扬过去吧。

　　白浩俞。严如雪嘴里蹦出个名字。

　　什么？柳霜霜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想问清楚，严如雪已经坐进了车里。

　　你去坐白浩俞的车，霜姐，那我们走了，拜拜。明落尘替车里的某人解释，上车离开。

　　柳清扬急了，让柳霜霜赶紧放手。人一自由撒腿就往白浩俞的车跑，有惊无险地上车。

　　柳清辉的车开到柳霜霜面前，后座降下车窗，阿扬跟白浩俞去哪里？

　　去外公家。

　　不用管他，你忙你的。

　　柳清辉说完离开，柳霜霜迟一步离开。

　　君星岚目送弟弟和弟弟女朋友离开，他坐在车里给严如雪打电话。知道西郊马场归谁后，挂电话，吩咐司机回公司。

　　**

　　宫家的人很齐全，明落尘把事先准备好的药按剂量熬，夜三负责看火。

　　她和宫芷姗结伴晃到亭子旁。

　　前一天这里还有棵樱花树，此时只剩下一个树桩子。

　　两人越过警戒线，明落尘蹲下来看树桩子上的符。

　　一晚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明落尘看的不仅仅是表面，她把手放在树桩上，感受那微薄的气流。

　　宫芷姗静静地看，不敢打扰明落尘。

　　还是要挖。明落尘目光沉沉。

　　宫芷姗又陪着明落尘回到屋里，后者把要挖树根的事说出来，宫家人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挖？宫老爷子很淡定地问。

　　我现在找人过来挖。

　　明落尘找的人在她熬好药的时候过来了，带头的是个看着比她还年轻的小姑娘，身后是几个年轻人。

　　明姐好。他们见到明落尘，恭敬沉稳地叫人。

　　明落尘请的是阴阳巷的崔家人，他们传承摸金一族，挖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宫家院子里那棵只剩下树桩子的樱花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她明明刻了镇符却还是有死气溢出，这说明树根下还有东西。

　　树桩子和树根都不能留，树根下的东西必须挖出来，而她一个人挖太累，夜九他们不够专业，刚好她知道崔家人回来了，她傻才会不找人。

　　小小又长高了。明落尘比划了一下。

　　崔小小开心地拉着明落尘的手摇，明姐，我比上次长高三公分了。

　　加油，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可能比我还高。

　　崔小小今年十五岁，再过三年，她自己都不敢想会比明落尘要高。不过她听到明落尘的话更开心了。

　　柳清扬看到明落尘和崔小小聊得很投入，他有点着急，明姐，你什么时候能去我外公家？

　　他一打岔，明落尘想起还要去周家的事，天黑之前。

　　她让柳清扬去周家，严如雪和白浩俞都在那边，他过去说一下这边的情况才行，不然周老爷子他们该等急了。

　　明落尘说动柳清扬，她亲自分好药，看着宫家人都喝下去才带着崔小小他们去院子里。

　　宫老爷子夫妻和宫芷姗跟着，宫家其他人想一起，宫老爷子不允许，他们只能在屋里坐等。

　　崔小小加上四名师兄弟站在树桩子面前听明落尘安排，他们准备开工前，每人点了三根香。

　　明落尘手上是夜一准备的军工铲，而崔小小他们则是自家做的铲，铲面比军工铲要小，但挖出的土却不比军工铲的要少。

　　六个人站位而挖，他们沉默地干活，动作干净利落，很快盘扎的树根露了出来。

　　停！崔小小娇声叫。

　　明落尘五人立即停手，全都看向崔小小。

　　崔小小还在挖，但她挖了几下就停手了，她叫来明落尘，明姐，这下面有墓。

　　明落尘不用蹲下来也看到了崔小小挖到的东西，那是一块青砖碎。

　　尽管只是一块碎青砖，但她和崔小小的想法是一样的，而她也终于明白，镇符为什么没能镇住死气了。

　　这一下，估计天黑之前是去不了周家了。

　　明落尘拿出手机给严如雪打电话，说明情况后她走向宫老爷子他们。

　　她告知了下面有墓的事，宫老爷子等人震惊。

　　宫老爷子急急地问，确定吗，我们家院子里怎么会有墓呢？

　　确定了。你们这院子一直没挖下去过吗，种树的时候也没发现？明落尘注意到崔小小挖的深度，不是很深。

　　我们这是祖宅，基本上不会大肆动土。

　　明落尘继续说道，我怀疑树根扎进墓里了，我们要继续往下挖，您看可以吗？

　　这里毕竟是宫家，如果宫家不同意往下挖，那他们不会动手。

　　那个，能不能让我们家里人商量一下？宫老爷子没有马上同意，他需要征求家里人的意见。

　　明落尘理解，好，半个小时可以吗？

　　可以。宫老爷子说完，带着妻子孙女回屋。

　　明落尘则回到崔小小的身边，小小，要不是你，我还真的想不到下面会有墓。

　　崔小小已经把青砖碎清理出来了，小小的一块，也就比硬币大一点，稍不注意真的会被忽略掉。

　　墓还深着，这一块估计是不小心带上来的。再说明姐你又不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没发现很正常。崔小小把青砖碎递给师兄们，她朝明落尘仰脸笑，明姐，听时辰说，你从时叔那借了个罗盘，好用不？

　　时家的罗盘哪有不好用的，你是不是也听说我的本命罗盘做好了？明落尘一眼看透崔小小的内心。

　　崔小小不好意思地绞手指，我快十八岁了。

　　还有三年，不急。明落尘无情地揭穿她的年龄。

　　师兄们比我小的时候都能用本命罗盘了，为什么我要等到十八岁？崔小小不服气。

　　因为你命半阴，提前用本命罗盘会有危险，这是我师父给你算的命，你觉得他会算错吗？明落尘耐心地和崔小小说道理。

　　崔小小有点萎靡，但过了一会儿又精神了。

　　她想起一件事，明姐，那你能偷偷告诉我，明了大师请我大伯帮忙挖什么吗？

　　这事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她好想跟着去，看看是挖什么好东西。

　　明落尘心情有点糟糕，糟老头子又做了件她不知道的事。

　　他不是只去了当铺口换东西吗，她没听说他去了崔家。要不是今天她找崔家人，估计这事除非是糟老头子主动提起来，不然她真不知道。

　　我师父是什么时候找你大伯，他们出发了吗？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怪不得明了大师那天半夜找上门，我也是第二天才知道。崔小小发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她对着明落尘傻笑，想把事情跳过去。

　　明落尘没有追问，她大概知道师父是什么时候去了崔家。

　　师父他到底要做什么，她总觉得他瞒着她做了很多事，很多关于她命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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