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听琴音,遇太子
小堂淡雅,无纤尘,只见右前方一只鹅颈花瓶倚牖而靠,上插几株白玉兰,颇显脱俗之观感。
绮帘将窗一掩,瞧不到外头风物,依稀可听的便是那莺莺燕燕打闹寻欢之声。
孟玄陌听到曦若说话,他也不回,只走了几步路来到门前,以手轻轻将门合上,全然不闻刚进门时的粗鲁,这才将外头的声音遮了个七七八八。
事毕,转了身朝她走来,面上再也不见那轻佻的模样,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眸中含的是柔情寸寸。
“我今日无事,便想来看看你。”极尽温柔,吐出的音是迷离,见曦若鬓角碎发有些凌乱,顺手便帮她拂至了脑后。
“阿陌,我们进里面去坐吧。”笑语嫣嫣,额上的花钿融了江南女子特有的婉,远山黛是细长,眼角眉梢绘了红妆与红脂。
只这么弯眉一笑,便勾人心魄、动人心扉,也怨不得那些个浪荡公子拼着命也想来瞧一眼芳容。
碧纱裹身,里面是透白的皮囊,襦裙半垂地遮了足。
她将孟玄陌拂上她脸颊的手拿了下来,用自己的纤手握住。
走的很急,将珠帘掀起,直将他往里头带,却是与外头传的清高样极为不符,始终是带着少女的明媚与活泼。
来到里间,案几上是书帙横陈,床榻上是锦裀绣褥,在不远处还摆放着一架紫檀木古筝,想来是极为不俗。
曦若将他带到圆案旁的椅上坐着,自己则拿起上面的茶壶,给他斟了一盅茶,对着孟玄陌的面容,含娇细语:
“阿陌,尝尝这仙茗?”虽她也是柔媚的笑靥,但却不同于其它风尘女子周身蛊散着风情的娇,亦是有着端庄的态。
孟玄陌接她手里的盏茶之时,恰好与她的葱指相碰,是冰凉的触感,但也没有扭捏,接过却也不喝,只放在案上。
待曦若坐下之后,眼神瞟向案上的书帙,竟是《绿珠传》,要知道这样的书,若是放在大户人家的闺秀房中,定是要遭人指责的。
但曦若不同,已然被正统人家视之为尘下泥,又有谁会来说呢?
她虽是有着羡了世人的皮囊,纵使有无数长安城上贵公子争相用金银欲买得她这朵后 庭花,但若真的让那些人娶她为正妻,怕是无人敢应承吧。
曦若觑得他一直望着案上的书,心内也是猜到了什么,便开口同他解释了一番:
“我平日里无聊,便着莺儿替我买了些书来看看,那些典籍什么的瞧着无趣。”
莺儿便是她的贴身侍婢,虽说她于风尘之中,但好歹也是平康坊中第一行首,伺候的人自是不会少。
“阿若,我许久未听你抚琴,可否为我弹一曲?”
红烛晕染,折射出碎影斑驳欲出的千波的光圈,他只淡淡飘出了这一曲:
“自是可以,弹了无数音,便只有你懂我罢。”
曦若起身,往那古筝前落坐,端正了身躯,环佩叮当响,如金石鸣玉乍响了天穹寂静。
她轻轻拨了几根弦,将琵笆调准了音,向座上人浅浅一笑,方才垂下眼睫,微微扑闪,只见她是妙指徵幽契,清音入杳冥。
竟是《玉树后 庭花》,孟玄陌虽不喜她弹如此悲寂的音,但也从来没有打断他的道理。
轻拢慢捻抹复挑,起音款款,却如同深困曲中,仿若道的是自己的悲,新装艳质自是倾城的貌,却免了出帷含态需以笑来迎。
阁中熏香袅袅绕,却是化不开此曲的悲,像是身付其中之人,终究如花开花落般,是要归于沉寂中。
孟玄陌一直瞧着曦若的面容,状似澹然无波的眼底,也生了裂痕,泄了点浮光碎影。
忽而拿起茶盏饮了几口,便又是放下,他早已看到曦若眼角下的那一枚泪痣。
以往听人道过,有泪痣的人将是一生流水,半世飘蓬,终生为情而过,辗转于情场,难有善终。
但也有另一种说法,有泪痣的人,若是遇上了前世相欠之人,便是命中注定,一世也不会分离。
但于曦若来说,是何种结果,难有人能提前勘破,他倒宁愿是第二种,哪怕那人不是他也好。
这里琴音渺渺,悲歌曲调之声不断,却是不知外面是几时,可何谈是有何事发生。
如今且说吴王处,底下终究还是热闹异常,风尘气犹甚,胭脂香粉的气味相交杂,压抑了人的情绪,对于吴王这般的人来说到底是不适应。
如今又添了个太子与他对峙,且先不说,亮堂的内室,烛影摇红,浪荡公子们皆与自己的想好们耳鬓厮磨,全然不在意周围,缱绻缠绵之势尽显。
寻欢的人自是不知时晨,可外头早已月华当空,锦华帐中是风月正浓,任何地方都是有宵禁限制,唯独这里不会。
更有甚者是将娇人儿香囊暗解,罗带轻分,但终究是被阻了回去,如此长中只是陪陪酒罢了。
酒能灌醉那些花街柳巷寻欢作乐的伪君子,却不及娇娘一缕枕边香来得勾魂摄魄,是可笑又可悲。
“我原想着三弟是谦谦君子,惯是习的诗书礼仪,平日里又是闷头干事,怎么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竟是我想错了。”
向着吴王嗤笑一番,是不屑。
虽说如今太子早已褪去了年少轻狂,鲜少为难他,只见着他从未有为难他,但那深藏于心底的伤怎能轻易抹去,纵是太子又如何,况且这里也无人知道他。
敛过眸中的晦暗,对着太子轻笑一声。
“兄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既可以来这,我为何不能来,寻得欢场,谁又能不爱?”
未想吴王竟是装模作样的揽过都知的腰身,惹得那女子一阵轻颤,眼角眉梢都捎上了红,天知道吴王心里是有多么厌恶,但为了让太子放松戒备,便也只能如此。
要知道在这平康坊里,来的人不只是寻欢作乐,亦有借此之地,谈论政事,谋划不可说的事。
太子轻笑一声,“如此倒是甚好,三弟也算是开窍了,家中只一正妻与妾侍,着实有些少了,若是能在此寻得一位佳人,倒也不是坏事。”
说罢深深瞧吴王一眼,对着都知一笑,“你便不用招呼我了,自去陪我三弟便可。”
便大声笑着往楼上走去,带走身后跟着的随从。
待太子的身影已然望不到边,吴王将怀中女子一推,却惹得她眸中含水雾,以委屈的模样看着吴王,声音糯糯沙沙作响:
“公子——”拖长了音。
接着又道:“你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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