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后脑剧烈疼痛。

沈永德后脑朝下，老王八一般摔了个四仰八叉。

风中残烛般的身体只挣扎了几下，他便彻底没了力气，根本爬不起来。

“救命啊，救……咳咳咳！！”

沈永德气息微弱，用尽了力气也只发出蚊呐一般的呼救声。

他迫切地想大点声，却不想一用力——

竟然咳出一滩暗红色的血来！

沈永德惊恐地瞪大双眼：

“不，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他还没过上好日子呢！

潘洁那个死女人根本靠不住，已经不知多久没来看过他了。

沈安柔那个死丫头也彻底没了指望！

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姜书兰母女了。

沈永德还盼着身体赶紧好一点，下地去找她们，沾她们的光，住进大房子呢！

听说那新房子又大又亮堂，那样的房子他见都还没见过呢！

怎么能让那对抛弃他的母女独享？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沈永德咬着牙，拽着离自己最近的桌子腿。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翻过身，用力朝门口爬去。

“来……来人，有没有人……咕噜咕噜……”

屋内已然积水成了汪洋，趴在地上的沈永德呼救只来得及说了一半，另一半被淹没在水里。

他被脏水呛得不停咳嗽，不停吐血，又在血水中不停用力拼命往外爬。

不知究竟爬了多久，浑身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之前，沈永德终于摸到了门框。

他费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费劲地深吸一口气，冲着门外试图大喊：“救……”

“命”字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最后一丝力气彻底耗尽。

眼前一黑，他一副残躯彻底砸进脏水里。

沈永德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如一条濒死的咸鱼。

用残存意识，模糊地听着周围声音。

隔壁，暖色灯光下，刘婶一家人正围坐在窗前热热闹闹地吃着晚饭。

大人们一个没留神，小孙子小孙女一溜烟跑到了窗边。

他们扒拉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景象，兴奋地咧着小嘴。

“雨，好大的雨啊！”

刘婶这才发现两个小家伙到了窗边，哭笑不得地过去一手拎一个。

她正要将他们拎回周边吃饭。

忽然，她家小孙女眨着一双清澈懵懂的眼朝隔壁的方向望过去，抬着藕节一般白嫩奶胖的小胳膊挥了挥。

“救命，有人喊，救命！”

桌上骤然一静，大人们屏气凝神，侧耳听了片刻。

大家纷纷笑起来，朝小家伙脑袋上揉了一把。

“宝儿，你听错啦，哪有人喊救命啊？”

“刚学会说话，但也不能乱学哦，这种话好晦气的，快跟奶奶学，呸呸呸！”

小家伙被逗笑，瞬间忘了刚刚听见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跟着学。

“呸呸呸！”

可爱的小模样逗得一家人纷纷笑起来。

沈永德被泡的发白的手动了动，终归没能抬起来  。

没听错，没听错啊！

是他在呼救，快来救救他啊！

他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

隔壁的饭菜香味透过门板飘进院子里，沈永德闻着，听着那欢笑声。

他彻底绝望。

思绪弥留间，脑海中忽而浮现从前的情形。

那时候，他们一家四口也像这么热热闹闹，整整齐齐。

想当初，沈梨她妈在家的时候，他的热饭热汤从没缺过的。

可现在，沈永德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还有沈梨，她现在那么出息。

如果他当初没有纵容潘洁那个贱女人换走沈梨，那现在他们得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一家啊……

沈永德浅薄的认知里，头一次出现“悔恨”这个念头。

“书兰，梨梨……”

他枯竭的身体，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两个名字。

伴随着一滴眼泪落下，沈永德重重地闭上了眼。

他半张脸淹没在水坑里，彻底没了觉知。

大雨接连不断地下，不知究竟下了多久，才渐渐小了些。

巷子里，工厂下晚班的邻居李东在这个时候冒雨赶回来。

李东途经沈家门口，意外地看见院子大门破败地倒在雨水里，门洞大开。

他便好奇地场内看了一眼。

恰好一道闪电劈过，将院内照得极亮，也照亮了沈永德在血水里的模样。

“啊啊啊——”

他惊叫一声，吓得手里伞都掉了。

瞪大了双眼猛地朝后退了几步！

李东的家人闻声出来，连忙扶起他：“怎么了这是？”

李东嘴唇哆嗦着：“死……死人了！”

家人一看，也是吓得半死。

大家哆嗦着连忙跑回家拨通了急救电话。

很快，人被送到最近的医院里。

接诊的医生低头扫了一眼，见怪不怪：“又是他啊，之前让他检查身体也不查，倒是三天两头地往医院来。”

医生看向一同过来的李东：“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啊？”

李东显然还没缓过来，哆嗦着嘴唇：“我……我也不知道，我刚一下班就看到他浑身是血地趴在了自家门口。”

“医……医生，他不会死了吧？”

医生摸了摸他的大动脉，检查了一下呼吸心跳：“死倒是没死，但上次来我就看出来了，他这个症状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再加上现在被雨水泡了这么久。”

“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病发被你们碰见了。”

“那……那还能救吗？”

医生叹口气：“没希望了，还是赶紧通知家人吧。”

李东和家人们对视一眼，有些犯了难。

谁不知道沈永德坏事做尽，不光早已和妻女断了联系。

就连小三和他那个养女也很长时间没来往了。

“这……联系谁啊？”

李家实在拿不准主意。

第二天，天一放晴，他就连忙将这件事告诉了刘大婶和王大妈几个热心肠的。

几人一合计：“小梨她们母女俩在沈家过得不容易，这好不容易才过上安生日子，咱不能打扰她们。”

“老沈不是一向看重他那个潘洁她们吗，这件事也理让她们负责！”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对，这件事就让她们管！”

邻居们分头行动，很快并将事情传达给了潘洁和沈安柔。

这两人完全一模一样的反应。

“什么，他这么快就要死了？！”

潘洁和沈安柔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

她俩突然兴奋起来，不用人催促，便连忙赶去了医院。

“快！快去！不能被姜书兰那对贱人母女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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