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翻滚、磕碰的疼痛。等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成安照也用了好长时间才能有感应。

而第一感应就是疼，而且是浑身都酸疼。

“唔…”她本能的痛哼一声，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下还有一个人。

对了，刚才就快要撞到的时候，有人捞了她一把。

不会是…成安照心里一惊，连忙向身下看去——不是庞书景，又是谁呢？

可是，此时的他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喂！”她试探着推了推他，“你没事吧？快醒一醒啊！喂！”

许是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理查德也观察到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推开层层人群，问，“怎么了？”

成安照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不容易能说话了，张嘴就是哭音，“他…他为了救我撞到了…”

“撞到哪儿了？头么？那还围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医院！”说着，理查德咬着牙，一把将庞书景抗在肩膀上，向外跑去，成安照大脑空白一片，只赶紧追上。

医院急诊室的灯还亮着，庞正然在走廊里飞奔而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

来不及跟成安照说话，他直接推门而进。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是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有半个小时，也或许一个小时或者更长，成安照一直穿着厚厚的滑雪服坐在走廊里等着。

她无比后悔，无比愧疚，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

她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非要到危险的地方去玩儿？为什么所有的后果都要由其他人来承受。

一想到刚才庞书景昏倒在她面前，如果叫都叫不醒的那一幕，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他最好没事，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跟团团交代啊…

红灯灭了。

庞正然推开手术室的门，还没等成安照问，边先给了她一粒定心丸。

“放心吧，没事。”

“没事么？那怎么会晕倒的？”

“应该是磕到脑袋了，有点轻微脑震荡，放心，估计一会儿就能行。”庞正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疑问，“看你们的穿着，是去滑雪了？”

“嗯，是。”

“那就有点奇怪了，书景的滑雪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也曾经获得过青年业余组的季军，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是…”成安照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对不起，都怪我，是我不听话非要去难得赛道，结果差点撞上别人，所以…”

“所以，他是为了救你…嗯，这还算说得通。”庞正然笑了笑。

他这一笑，把成安照笑晕了。

“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多在他身上不太合适的地方，好像一牵扯到你就觉得正常了。呵，我可能表达的不太好，就是…书景真的挺在意你的。”庞正然收起笑意，“上次的事，我也知道他做的确实不对，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我更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跟你说了好多遍，但我还是要说，因为那是事实。”

“呼…”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看了眼理查德，继续，“书景，对你是真的，很真很真，除了那个现在在监狱里的那个女人之外，我还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这样。”

“或许他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甚至是让人无法原谅的事，但安照，你要知道，你们之前有那么长那么神的一段纠缠，你们还有一个孩子，你真的就不能再考虑一下了么？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看在他为你奋不顾身受伤的面上？看在他现在厚着脸，快成为你小尾巴的面上？”

“……”

庞正然说了很多，成安照却始终低着头。

让她说什么呢？她原谅他的次数还不够多么？她只是失望够了。一次又一次…

从二十几岁一直纠缠到快三十岁，她腻了。

“好了，我只是劝你，不是逼你，如果刚才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你也别太介意，最终决定的还是你。”庞正然长辈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吃点东西吧，等你吃完，他估计也就能醒了。”

“嗯，好。”

“对了，还有，有空的话来我们家看看吧，小溪前两天还念叨着说想你了。”

“嗯，我会去的。”成安照终于露出丝笑容。

庞正然也回了她一个，对她最后挥了挥手，走过医院的走廊。

成安照把视线收回来，又投向急诊室里面。她知道他没醒，但还是想进去看一看。

“还是先去吃饭吧。”理查德说，“刚才的医生不是说了么，吃完饭，他也差不多醒了，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嗯…”

她还是有些犹豫。

“走吧！至少先把我们身上这身滑雪服先换下来。”

成安照低头看了看自己厚重的装备，终于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其实这个时候，庞书景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头被固定了，视线有限，只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灯，可就在这点点的角度里，他思绪万千。

第一瞬间涌进他脑海的，就是眼看着成安照与一个人差点相撞的场景。

挣扎着，他想要坐起来。

他的力气太大，身边各种仪器被他折腾得颤巍巍的响，叮叮当当的声音引来了旁边的护士。

“喂！这位患者！你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乱动，你…”

庞书景已经挣脱了，脚也落了地。

护士吓坏了，连忙寻求旁边医护人员的帮助。一时之间，好几个人围了过来，将他死死按住。

但护士终究力量有限，再有力量也敌不过庞书景迫切的心情。

“不想受伤的话，你们最好放开我，否则我不知道…”

“庞书景！”

一声呼唤，让整个房间都安静起来。

成安照出现在门口，还穿着那身滑雪服。

骚乱还在继续，护士们还慌里慌张，理查德跟在后面跑进来，完全摸不到头脑。

但，就是在这种混乱当中，他们却遥遥相望，只能看得到彼此。

成安照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滑落的，她只知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庞书景在虚幻中成为了一篇阴影。

然后，她不管不顾的，朝着那阴影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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