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成熟了！”

陶南歌非常认真的看着周震，她缺失了彤福市的记忆，但滨海市里的一切，她却记得非常清楚。

从登明区那座废弃的金生机械厂对面巷子里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后来的“吉威”电影院、“祥达”商场案件、“皇嘉会所”烂尾楼案件……一直到最后滨海市中心医院案件，对方担任的，都是被保护一方的角色。

在陶南歌看来，周震作为烈士子女，显然从小就受到了烈士父亲的用心教育，很有正义感，有非常正确的三观，但毕竟加入官方的时间太短，对“数字病毒”的知识，掌握的不多，又对自身力量的认知，严重欠缺……

因此，有些时候，对方的表现，看起来似乎有些胆怯；又有些时候，对方会非常的勇敢，勇敢到做出来的事情，完全不考虑后果。

总的来说，她对周震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肯听指挥，不拖后腿……

不过，那是她以前的记忆。

这次重新回到滨海市，连续两座“数字森林”的经历，周震的表现，跟她以往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面对前任009号幽灵那种强敌的时候，本来需要她保护的周震，站在了她的前面。

在处理“数字森林”任务的时候，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提前制定计划，考虑到方方面面。

现在进入了“数字森林”，遇到突发意外情况，也是临危不乱，能够立刻找到对手的弱点，扬长避短。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方似乎已经脱胎换骨……

这个时候，得到陶南歌的夸奖，周震心中非常高兴，但嘴上却故意平平淡淡的回道：“数字世界，未知太多。”

“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而已。”

陶南歌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聚精会神的等待了片刻，看陶南歌没有继续要夸自己的意思，周震顿时有些后悔。

刚才好像不该那么装……

不过，他脸上却仍旧一派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假装自己一点也没有装……

双方沉默了片刻，周震忽然再次开口说道：“可以了。”

“那两名小女孩，已经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了地下室棋牌室里。”

“棋牌室现在一共8人。”

“除了这幢别墅里，原本应该剩下来的6个人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人。”

“那两个小女孩，对那两個人非常熟悉，这一男一女，很可能就是这幢别墅里，出事时外出的采买保姆，以及休假回来的家庭教师！”

闻言，陶南歌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果然不止6人！

这幢碧城蔷薇园的别墅，在成为“数字森林”的时候，那名负责采买的保姆，以及其中一名家庭教师休了假，明明都不在别墅里。

理论上，这两个人，已经躲过一劫。

但现在却同样出现在了这座“数字森林”里！

不出意外，那两人应该是受到了【墨菲定律】的影响，没有接到、或者误打误撞忽略了官方的通知，在采购完成以及休完假后，或主动，或稀里糊涂的返回了这幢别墅！

如果他们刚才是用这两个人的身份进入别墅调查，会出大问题！

陶南歌正想着的时候，身侧的周震忽然笑了起来，继续说道：“那两个小女孩，又要给我打电话了。”

说着，他一边给陶南歌比了一个手势，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拿起手机，在没有任何来电、非常平静的屏幕上划了一下。

下一刻，电话接听，周震语气冷静的说道：“您好，治安中心……”

说话之际，周震已经走出这间房间，陶南歌紧随在后，手里拿着那本数学书。

※※※

156幢别墅，地下棋牌室。

这里是冯家成年人休闲与招待亲友的地方，铺着厚实地毯的房间里，安排了三张自动麻将桌，还有一张专门用来打扑克的桌子。

靠墙的角落，立着几个高矮不一的柜子，里面有备用的棋牌，还有一些水杯、茶壶之类，墙壁上有直饮水的水龙头，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卫生间。

此刻，屋子里或坐或站着八个人。

六名成年人隐约将两名未成年的小女孩围在了中间。

三岁的冯恩薇紧紧蜷缩在二姐冯恩蓓身侧，她胖嘟嘟的小脸上带着些许努力掩饰的恐惧，不时悄悄看一眼身侧的成人。

王婶、曲老师、孙阿姨、杭老师、纪婶、冯叔……

这些明明都是她朝夕相处的熟人，现在也是被她们召集过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全部都是一副呆板木讷的样子，看上去死气沉沉。

她和二姐下达的命令，这些人都会照做，可从刚才到现在为止，一个字都没有回答，神情也没有半点变化，就好像不会说话一样！

这个时候，冯恩蓓一把拉开壁橱暗格，从里面找到一部应急电话，再次拨通了治安署的号码。

“喂！我是刚刚报案的碧城蔷薇园156幢……”

“叔叔，你们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到门口了？”

“太好了！”

“你们快点直接进来吧！我们就藏在地下室的棋牌室里……”

冯恩蓓话还没有说完，棋牌室紧闭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她顿时脸色一喜，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门外，然后就看到，两道非常熟悉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这两道身影，走在前面的年轻男性，正举着手机，接听电话；后面的漂亮女性，穿一身红，手里拿着一本数学书。

来人不是她们心心念念的治安员救兵，而是刚才的杀人犯！

就在这个时候，冯恩蓓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治安中心接线员”那熟悉的语声再次响起：“找到你们了！”

咔！

电话忽然挂断。

与此同时，那名一直在打电话的杀人犯，也放下了通话的手机。

刹那间，冯恩蓓明白过来，一直跟她通话的，根本不是什么治安中心的“叔叔”，而是杀害她父亲和阿龙叔的凶手！

刚才的两通电话，她不但按照这名凶手的意思，把全家人都聚集在了一起，而且还把藏身的位置告诉了对方！

从希望到绝望，两名小女孩脸色瞬间一片煞白，呆若木鸡，一时间竟然连逃跑都忘了。

下一刻，周震手上举起两名小女孩刚刚丢掉的数学书，身上再次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数字。

跟之前一样，数字快速覆盖了他全身，然后朝着四周的空气中蔓延、扩散。

整个棋牌室，包括里面的所有人，瞬间都被数字掀起的潮水吞没。

※※※

叮铃铃……

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冯恩蓓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坐在一间窗明几净的教室里。

这间教室陈设普通，跟她就读的私立高中教室相比，要简陋很多，装饰与布局，处处充满了传统公立学校的风格。

冯恩蓓环顾了一圈四周，看到自己左侧的课桌后，坐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由于又矮又胖，粉色纱裙又在视觉上有强烈的膨胀感，仿佛一颗小肉球，华丽的裙摆下非常艰难的露出一双水钻皮鞋，两条米其林轮胎手臂，正努力扒住课桌，试图把眼睛露出来张望。

在冯恩蓓的右侧，则是一名染着蓝发的年轻男性，左耳上戴着一枚镶钻耳钉，神情有些桀骜。

前方的座位上，是一名长相普通，但气度过人的中年男性。

除此之外，穿着吊带裙、外罩小开衫的妩媚成年女人；高矮胖瘦不一的朴素女性；满身肌肉虬结、神情不善的壮汉；看起来老实巴交、低头沉默的中年男人；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女；光头、肥壮、满身油烟气息的青年男性……他们此刻都一声不吭的坐在这间教室里，呆呆望向前方的黑板。

冯恩蓓眼神有些迷惘的望着这一幕，她感到，这些人非常熟悉，称呼已经自发来到嘴边，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谁？

跟自己又是什么关系？

脑海中百思不得其解，那似乎随时可以喊出的称呼，也立时卡住。

就在冯恩蓓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道大红色的身影，拿着数学教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这道身影穿着大红连衣裙、红色高跟鞋，头上则是一顶圣诞帽，面容非常年轻，眼睛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正是陶南歌。

叮铃铃……就在陶南歌走到讲台上的时候，铃声戛然而止。

冯恩蓓顿时猛地回过神来，这里是学校，刚才的铃声，是上课铃！

下一刻，陶南歌简短开口：“上课。”

※※※

富丽堂皇的别墅中，一条阴暗宽敞的走廊，非常突兀的横亘在挑高地下客厅里。

从天花板上逶迤落下的繁复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然而，这份流光溢彩触及到带着浓烈公立学校风格的走廊时，顿时烟消云散。

落着厚厚灰尘的走廊，一点不受别墅奢侈的影响，仿佛PS中图层融合一样，强行将自己溶入别墅的底图里。

周震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他身侧是一扇教室门。

门关得结结实实，一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但是通过【隐性窃听】，响亮的语声，正不断传入他耳中。

“上课！”

“今天要讲的内容，非常重要。”

“……当自变量趋近于某个确定值时，函数的取值趋近于某个确定值。”

“即极限是函数在某一点附近的局部性质……”【注】

听着里面陶南歌的讲课声，周震微微点头，拿到这座“数字森林”的数学书后，他的教室，就不再受到压制。

现在，整个碧城蔷薇园156幢的“数字森林”里所有感染源，都已经被他拉进自己的教室！

在这间教室外面的“数字森林”，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

随便一名高位兼容者，都能轻松处理。

思索间，周震感到，自己的能量，开始飞速增长！

156幢“数字森林”的能量，仿佛决堤洪水般，不断流入他的教室。

而这些涌入他教室的能量，有很大一部分，直接灌入了他的体内。

不一会儿，周震就感到，自己刚刚在156幢“数字森林”里消耗掉的能量，已经完全恢复，而且，能量还在继续飞快的提升！

只不过，“第七阶梯”晋升“第八阶梯”，需要的能量十分恐怖。

即使周震吸收了这座“数字森林”的全部能量，也不可能达到晋升的条件……

“等下南姐扮演结束，等一个课间休息的时间，我再进去扮演。”

“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再扮演个几次，我放出来的‘数字森林’规模，就能达到两间教室。”

“到时候，我一间教室，南姐一间教室，这样可以快速……”

正想着，周震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高跟鞋走路的脚步声。

嗒、嗒、嗒……

纤细的高跟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动。

周震顿时一怔，立刻回头看去，就看到身后宽敞的走廊晦暗依旧，更远处，则是明亮华丽的156幢地下室，落地窗外，天井里那株罗汉松在风中缓缓舒展枝叶。

高跟鞋的声音，是从罗汉松后面的位置传来，仿佛有人从墙壁内部一步步走出。

只不过，周震此刻所在的位置，教室的“数字森林”，没有覆盖到那里，所以一点看不到高跟鞋主人。

嗒嗒嗒……脚步声还在继续，已经走出墙壁，越过罗汉松。

听声音，对方直奔周震而来，似乎很快就会踏入他视线中的走廊范围。

周震脸色一变，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从【二维空间】里，拿出一套白色卡通圆领T恤，跟一条黑色牛仔裤，把身上那套跟第一滴“数字雨”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了下来。

就在他刚刚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一只纤细白皙的脚掌，套着鲜红欲滴的细高跟鞋，从学校走廊与别墅地下室的交接处，凭空踏入了走廊。

这只穿着高跟鞋的脚，刚刚踏上走廊，阴郁宽敞的走廊似乎得到了什么莫大的支持，迅速扩张！

刚刚只有周震前后各一截的走廊，瞬间大幅延伸，华丽明亮的156幢别墅如同海市蜃楼般消散，眨眼的功夫，光线快速阴暗下来，碧城蔷薇园消失得干干净净，出现在周震面前的，只有熟悉的教学楼走廊。

两侧采光窗外，树影婆娑，远处的学校主干道两侧，紫薇花树随风招摇。

无论朝任何方向打量，都看不到156幢别墅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他一直都在学校，从来没有离开过半分。

与此同时，那只脚掌的主人，也从幽暗的走廊中，完美的显现出来。

红色细高跟鞋上方，是一双纤细笔直的小腿，鲜艳的红色裙摆，遮住了膝盖以上的部分，冷艳的面孔，宝石般的眼眸，头上却戴着一顶质感普通的廉价圣诞帽……是第二滴“数字雨”！

【注】高中数学教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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