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忽然背过身去：“噬影妖原本是被禁锢在断魂涯无妄海中的妖，后来在神魔大战一劫中被放出，自此出来为祸各界，后被天神驱逐，逃到了妖界的这片荒原，虽由吞噬影子而生，且因吞噬影子而变得强大，却受不得灼热的日光照射，会被逼出其吞噬掉的影子。你们且速往东边地域去，莫要回头！”

说罢那人便闪没了影。

万里长空月色皎皎，我盯着不远处被死死钉入土里的诛妖，有些欲哭无泪。多威武的一把刀啊，如今全毁了。我惊魂不定地连滚带爬跑上去，一手握住刀柄试图“连根拔起”，使了一阵劲儿后却发现都是徒劳。诛妖被深深钉进了土里，任我怎么使劲也拔不动分毫。

“雪婴你干什么？”青音支地而起上前问道。

“把它拔出来啊，灵姬说有诛妖在手，妖界的妖多少会忌惮几分，刚才那噬影妖那么厉害，指不定前路还有多么厉害的妖怪。”

说罢，青音迅速朝我走来，一把拔出了地上的诛妖。"如今诛妖不过是一把废铁了，要着还有何用？”

“装装样子总是成的！”这可是我最擅长的。

东边，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在那里，是离开了无生原地界的另一片妖界世界。那里虽然有阳光，然而光照的时间并不长，更多时候还是暗夜。而妖界中的万妖也早习惯了这样的暗夜无光。

万户灯火高照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着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灵姬说那些不过皆是长相与人别无二致的妖，虽然其中也夹杂着极少数的人，不过都是一些人界修道的高手隐于此地，大约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这里，宽阔的大街，高大的砖筑院墙，也有酒肆，也有勾栏等场所，也有消费。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消费需要的不是等价代换用的钱币，而是每个妖修炼的妖力，用妖力兑换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东西，而妖力低弱的妖则时常会被群攻而分食，是个听起来比人间还要残酷的世界，却又与人间无比的相似。

去妖皇殿的路途还长，眼下我和青音两个凡人，灵姬和宝宝两只异世界的妖，进入到这妖界之中都只能小心翼翼行事。

我很奇怪为什么青音会突然出现在无生原，难道说她昨晚压根就没有回享芸院，也没有休息，是一路跟着我们进来的？不然即便等她发现了我的留书，我也未提及我要去哪里，她又是怎么知道找过来的。

“青音姐姐，刚才在无生原，你是怎么知道那里的，还有噬影妖？”我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她。

她忽然嗤鼻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你以为你那点儿小花花肠子我没看出来，信你去找人等两天就回来，你要是真回来了我立马去烧高香去！要不是我一路跟来，又怎会知道你要来的是万恶的妖界！你当穆府的护卫都是养着吃白饭的吗？我自然有我知道的途径。”

我霎时识相地闭了嘴，想起当日她与妙陶说的也是那番话，穆府里不养没用的废物！看来青音之所以能待在穆府当了穆苏的护卫，即便在府里时个人脾气爆了些，非但不是废物，还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不然不可能有一席之地。

“那，现在我们要怎样去到妖皇殿呢？”

旋即一颗爆栗子打在我的头上，疼得我一声怪叫。

“当然是飞过去啊！笨！难不成你还走过去啊，你当在穆府院子里吗？”青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我嘟囔着嘴，又不敢顶回去，毕竟这一路都得靠她和灵姬两个撑过去了。“青音姐姐，你该改改脾气了，你看周围的妖都被你吸引了过来。”我支着下巴，使了个眼色。

灵姬瞥了眼刷刷向我们看来的几个妖怪，懒眼妩媚地说道：“我们还是小声点，这妖界中的妖不比外面，稍有差池叫人发现了你们凡人之躯，很可能会被生生撕碎了去！”

“灵姬御剑载我们的话，会不会目标太明显？”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招眼。

“先找个地方将我们身上的气息掩去，她的妖血涂在我们身上并不能起太久的作用，到时候露了马脚就麻烦了。”青音突然肃声说道。

“去当驿换来妖尾，有了妖尾可以保你们三日妖躯，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我听着她二人一唱一和的，俨然每当我存在，我一手一个挤进她们中间拦开道：“妖尾是什么？当驿又是什么？它在哪儿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搞得我甚是迷糊啊。

“当驿是进入这妖界的他界成员必去之地，有时候其他五界中的，无论神、仙、妖、鬼、人，要进入妖界办事都是要去当驿当换装备，其中妖尾就是必需物品之一，因为只有用妖尾掩去自身气息而伪出妖的气息，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万妖群起而攻。”灵姬向我解释着。

“你不用跟她废话，我们赶紧找到当驿换妖尾便是，说多了都是累。”青音不耐烦地嚷道。

闻此我甚是不甘。“你们不是说要用妖力才能以物换物吗？我们怎么去换？”

居然还嫌我烦，看眼下倒是该怎么去换来妖尾了。

“当驿的曲无闫本是人界中人，后来不知怎的来到妖界办起了此差事，据说曲无闫直属于妖王，却也不尽然。只不过，来妖界办事者皆需到这当驿来找曲无闫换取装备方可，妖者，凭自身妖力兑换，而其他各界中的亦需向他交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交换。”灵姬解释道。

我垂头沉思，要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交换？对万妖来说，最重要的无非自己的内丹和千百年修炼之妖力，而其他各界……

如今我们又需要拿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去换得妖尾呢？

见她两个眉头紧锁，面面相觑，一副难办的样子。我撇了撇嘴，整声道：“你们只管找到当驿，我应该有法子能换到妖尾。”

她俩立即迟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被我瞪了回去：“看什么啊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不然怎么敢来妖界！你二人只需说与我听，那曲无闫是个怎样的人物？”

少见多怪！

穿街过巷，一路上我牵着宝宝毛茸茸的小手，跟在青音和灵姬的身后，心底却越来越疑惑起来。青音看起来比灵姬熟悉得多这妖界里的事情，难不成成为穆府护卫的必修课程之一，便是要熟知天文地理各科信息，连除开人界外的一些六合八荒稀奇古怪的事也需要知晓一些的？

我忍不住长叹一声：“唉，到底是我太肤浅了，太愚昧了啊！”

“嗯？姐姐你说什么啊？”宝宝拉住我的手仰头问道。

青音忽然插道：“都说了，你那是叫蠢！”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在感叹什么，便快口回顶我。

我不再作声，忌惮青音那手中的爆栗子再落到自己头上。想我这十六年来，在千日谷中体会到的最深刻的东西，便非这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莫属，一切但求自保啊。

古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自是不敢自比君子，想来争做个真小人也实属难为，然姑且也偶尔真小人几回，赚个好活。

当驿所在位置并不隐蔽，亦在一条大街之上，与青音、灵姬二人作好了商量后，我们来到当驿，一个只能当出不能赎回的地方。当驿只在白日里做生意，子夜一过便会关门，所以我们紧赶慢赶着赶来当驿。

高高长长的柜台横在身前，及至胸前，对面柜台后是紧贴墙身像书架一样的大木架子，摆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一些东西。我们环视一周，将堂里扫视了个遍，然而连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哎，请问有人吗？”

半晌没有回应。

青音一把抽下别在腰间的长鞭摔在柜台上，四指紧扣在台面上敲了敲，亮声道：“有人没有？”

柜台后这才响起了一阵声响，竟是呼噜震天，只听一个懒懒的声音响起：“有事说事，瞎吼什么！”

余光中，青音眼皮跳了跳，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

我咽了咽口水，自觉地悄悄往后挪了挪。

灵姬见势连忙上前，倚身在柜台前，慵懒妩媚地轻声说道：“打扰到店主休息，实在抱歉！我们哪，是来跟店主做笔只赚不亏的买卖的，店主一定会感兴趣的！”

熟料那店主并不买账，鼻子出气：  “哼，我曲无闫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当然只赚不赔。”

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总之算不得好听！

但见青音方努力平息下去的怒气蹭蹭蹭又直冲上来，满面恶狠狠地瞪着柜台后的一个角落，咬牙切齿道：“矮冬瓜……别让我逮着，姑奶奶当你蹴鞠踢！”

我连忙踮起脚尖朝里望了望，果见一身高不足宝宝的小男孩正悠哉地躺在柜台后的一处小榻上，明明长得一副老成的成人面孔，偏偏身高矮得惊人。

矮冬瓜忽然睁开眼，动作极为利索地翻身爬将起来，哒哒哒几小步便跑了过来，立刻又像只猴子似的灵活地爬上柜台前的高凳，借着高凳还想再爬到柜台上来。

见他终于有些费力，我连忙伸手过去想要搭把手，却被他“啪”的一下打开。

“多管闲事！”

遂见他又翻身上了柜台，双手叉着腰昂首挺胸地朝青音道：“你骂谁矮冬瓜啊？傻大个！”怒气冲冲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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