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猪过牛年(5)
走出兰山咖啡馆,一路上孔白都在抿嘴窃笑,朱小毛反倒笃定从容,面不改色心不跳,颇具大将风度。
从路人时时抛来的异样目光中,孔白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伸出白嫩的玉手,冷不丁地往拍向了自己的右肩。
“哎哟!”喊疼的是朱小毛,一路上这只手就一直死粘着孔白的香肩,片刻也不曾松懈过。
“搂够了没有?你这头色猪,胆子越来越大了啊”霞飞骤然泛起,孔白娇羞不已。
朱小毛没有回答,报之以习惯性的傻笑,楞是把孔白给羞成了关二爷,两人并排相隔半米缓步前行,再一次走到了登天桥上。
“喂,我说……”朱小毛刚一开口便被孔白狠掐了一把。
孔白不满地斥责道:“喂什么喂?你当是在打电话呢?每次都这样叫人家”。
“习惯了,嘿嘿”。
“你要真不习惯叫我名字的话,要不,要不你叫我姐姐吧,反正我比你大三岁,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白姐姐,我表妹都这么叫的”。
“哦”朱小毛点点头,嘴巴歪了歪,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声:“白---姐---姐”。
听起来实在太拗口了,孔白只觉得浑身泛起了一阵酥麻,胃里也有些翻腾,要是他再叫第二声的话,保不准孔白会从桥上跳下去。
“不对”转瞬一想朱小毛连连摇头,严肃地说道:“闹了半天,敢情你是想当白娘子啊”。
登天桥上的许白相会驰誉古今,站立桥巅,凭栏思量,总令人浮想联翩,无怪乎朱小毛毫不客气地臭了孔白一回,想当白娘子?门儿都没有,除非……朱小毛坏坏地笑了起来。
“问你个事儿,以前你和那匹白马是不是常往这儿溜哒啊?”。
“……”孔白有苦难言,情绪立时一落千丈。
“要我说啊,那姓叶的真他妈不是东西,为了区区十几万块钱,放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去伺候,唉,庙里的尼姑------没福(夫)啊”朱小毛酸溜溜地感叹道。
哪知孔白一听立即翻脸了:“他不是东西,你是东西?你有什么权力这么说他?我的事不要你管,猫哭耗子假慈悲”。
“什么,我猫哭耗子?”朱小毛惊愕不已:“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这么护着他,真不知道你犯了哪门子的傻,常言道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倒好,撞了南墙还想穿过去,你当你是崂山道士啊?”。
“要你管,我傻,我愿意,我就爱撞墙,总可以了吧?”孔白愤怒地吼了起来,估计是今天在咖啡馆里受了刺激,那帮昔日同学在闲聊中也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让孔白觉得颜面尽失。
“得,得,得,你撞去吧,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使劲撞,只要别跳湖就行了”朱小毛往后退了一步,这北湖水的滋味他可是亲口尝过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一想起去年朱小毛被推入湖中的狼狈样,孔白便忍不住想笑,情绪一下就缓和了许多,只是她没有察觉到,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朱小毛的心境明显起了变化,失落、颓废,以至于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怅然若失。
孔白想回家,不过朱小毛死活不肯,再三恳求孔白陪他一起赏元宵花灯,并且许以了种种承诺,比如说以后绝口不提叶曲,比如说不再说猪。
月出东山,华灯初上,整个江州城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烟花齐放,花灯伴着歌舞将新年的喜庆与吉祥送进了千家万户。
吃过汤圆朱小毛拉着孔白,两人随着摩肩擦踵的人流往天山广场挤去,这里是灯的世界,灯的海洋,一盏盏、一串串、一排排、一队队,流光溢彩,琳琅满目,令人大开眼界,应接不暇。
朱小毛乐得象个孩子一样,唱来跳去,喜不自禁,这种情绪也逐渐影响到了孔白,两人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打来闹去,活似一对欢喜冤家。
“小毛,我求你别再猜了,我不行了”孔白坐在花坛边,怀里抱着一大堆玩具和纪念品,累得双腿发软香汗淋漓,旁边还围了一群孩子,盯着玩具迟迟不肯离开。
朱小毛手里捏着厚厚一叠灯谜,在拼命地往领奖台挤,刚刚在隔壁展区朱小毛大显身手,几乎将一半的灯谜尽数揽下,把颁奖的街道办工作人员唬得一楞一楞的,敢情是猜谜大师来了。
这伙计确实有两把刷子,只要他一张嘴,没跑了,赶紧递奖品吧,而且这伙计也挺贪心的,什么都要,连一支笔都不肯放过,引得旁边众人羡慕不已,照他这样的速度猜下去,孔白就得雇辆三轮来拉奖品了。
“嘿嘿嘿,真不要了?”朱小毛也坐了下来,气喘吁吁,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要了,不要了”孔白吓得连连摆手,又一把拉住了他,生怕一不留神他又去领这些不值钱的奖品了。
“我说你可真行啊,哪儿学来的呀?咋就那么神呢?一猜一个准”。
“嘿嘿嘿”朱小毛傻笑了半天,鬼头鬼脑地四下里瞅了瞅,又悄悄地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孔白一看差点晕过去,《古今中外灯谜大全》,厚厚的一本。敢情这伙计早有预谋,难怪在取下谜面之后他总是一个人偷偷地往角落里钻。
八点过后元宵灯会进入了高潮,整个天山广场愈发拥挤不堪,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两人把礼品全数散给了观灯的孩子们,在一片稚嫩的童声中往空旷处挤了过去。
鼓声点点,锣声锵锵,伴随着婉转激越的悠悠唱腔,将二人吸引到了高脚戏台下,这里正紧锣密鼓地唱开了大戏,不过围观群众以中老年人居多,倒也是啊,现在的年青人好戏剧的真是少之又少,对流行歌曲的追捧早就盖过了传统的曲艺文化。
不过朱小毛倒显得有些另类,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对于戏曲却有着格外的偏爱,他能和着戏台上的伴奏完整地唱上一折,字正腔圆,吻合得丝毫不差,令孔白不由得刮目相看。
“嗯,不对,跑调了”、“不对,唱错了”、“这个笨蛋,没吃饭咋的?”、“嘿,敢情这戏老板拖欠工资啊,咋能出工不出力呢?”……
听着听着朱小毛开始挑刺了,而台下众戏迷们似乎并不在意,即使有人偶有微词也没有站出来纠错,在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氛围下,台上台下将错就错其乐融融,结果朱小毛沉不住气了。
“喂,我说你们是草台帮子吧?唱的什么玩意儿嘛,高音拉不上去,低音沉不下来,还净跑调,你们唱的这是黄梅戏吗?分明是发霉戏嘛,拜托,有点敬业精神好不好?别丢了梨园前辈们的脸”朱小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台上骂开了。
好家伙,他这一跳将出来,台上台下霎时乱成了一锅粥,把所有人的视线全引到了他身上,孔白想把他拉走,不过朱小毛来了牛脾气,楞是不愿挪开一步,非要较个真不可。
“有本事你上来唱两折,也让我们好好学习一下,上来啊”台上有人叫阵了。
“呃------”朱小毛犯难了。
“去”戏迷们个个摇头唏嘘不已,让孔白觉得无地自容,可又拉不动朱小毛,急得团团转,这伙计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丢人也不看看地方,这下好了,连带着孔白也跟着一块儿受白眼。
台上不唱了,台下不干了,朱小毛成众矢之的了,唉,骑虎难下了,急人啊!
人群中站出了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人,方面大耳,满面红光,着一身非常朴素的米黄色休闲服,走路四平八稳颇有官员气质,身后紧跟着一个挟包的小年青,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很象是个秘书。
中年人很和善地走到朱小毛身边,嘴角挂着平和的笑意,只是他的跟班显得有些紧张,不停地朝四下里张望着。
“咦?你是,你就是……”孔白指着中年人,一时间竟手足无措,眼睛瞪得老大,连说话也变得嗑嗑巴巴的。
“好象是扈市长啊”人群中有人在交头接耳。
上元佳节,与民同乐,这个传统自古有之,所以在人群中看到府台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小伙子,牛皮吹爆了吧?”扈市长笑呵呵地拍了拍朱小毛的肩膀。
“去,别勾肩搭背的,我们很熟吗?”朱小毛不认识,毫不客气地撇开了市长大人的手。
“小毛”孔白连忙喝止了他,附在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扈市长”。
“沪市涨?还深市跌呢,我说你炒股炒昏头了吧?”朱小毛正烦着呢,哪管许多,再说了周围的噪声也太响了,他根本没听清楚。
众人皆哗然,不少人暗地里都替朱小毛捏了一把汗,这楞头青竟敢冒犯市长大人,不死也得脱层皮了,人群霎时涌了过来,估计个个都想看看朱小毛是怎么死的。
“怎么?你不认识我?”扈市长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
“哟,哟,哟”朱小毛歪着脑袋,一边打量还一边怪叫,笑容渐渐地浮上了面孔,笑得虽然有些猥琐,但也不失诚意,估计是认出来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朱小毛准备负荆请罪时,孰料这伙计突然间脸色一沉,气咻咻地嚷道:“不认识”。
“oh my god”孔白一拍额头,又气又急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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