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人结伴回到驻扎点，小婵已经将鱼汤和鸡丝粥熬好了，空气中都是鲜浓的香味，勾得周围的馋虫们直咽口水。

  小孩子们缠着大人赶紧做吃食，他们的小肚子也饿扁了。

  大人们又何尝不是，贵人那边实在是做得太香了，就算他们隔着这么远，也依旧能闻得到那馋人的香味，只好先从锅里打两碗米汤喝着垫垫肚子。

  只可惜这米汤明明中午喝的也没太大区别，为何和中午喝的稀粥比起来，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是中午贵人那边做的稀粥好喝，大嫂，你的厨艺不行了呀，还不如小婵那小姑娘。”

  “就你嘴挑，那你怎么不来做？”掌厨的刘大嫂怼道。

  “嗐，我要能做得出来，我早上阵了。”

  刘大嫂也舀了一碗清汤，数落道：“你们就是不识好歹，有肉嫌毛，就该让你们像之前那样饿着才对。”

  数落完，她也喝了一口，不由得皱起眉，确实和中午喝的清粥相差太大了，难怪刘卯那小子会嫌弃。

  其实她下锅的米也不少了，她都看过的，中午贵人那边的大锅清粥其实也很清淡，都是清水，就连菜叶子都很少，但就是所有人都觉得好喝。

  因着惦念中午的味道，晚上刘大嫂还偷偷多往锅里加了一把米，想着和中午应该相差不大，没想到自己喝起来才知道这味道真是天差地别。

  中午的稀粥虽然很清很稀，米粒也没见多少，但喝起来的味道有股清香和甘甜，让人回味无穷。可她今晚熬出来的清粥，却只剩寡淡的清水味道，完全没有中午的清香，更别提甘甜了。

  难不成自己的厨艺和那小丫头真的差那么远？

  还是说因为自己少加了菜叶子，所以就没那味儿了？？

  刘大嫂百思不得其解。

  刘卯还故意问了句：“大嫂觉得怎样？现在知道我没故意贬低你了吧？！”

  “你这臭猴子，不喝算了，留着你大哥喝。”刘大嫂不乐意了，就要去夺刘卯的碗。

  刘卯赶紧一溜烟躲开了，“欸，大嫂别生气嘛，你就只顾着哥，我又没说不好喝就不喝。大嫂虽然熬得稍差了点，但还是比爹娘做得好吃。”

  他爹娘才是真的节省，若让他们做饭，就真的只有喝水的命了。

  不仅刘卯这一家觉得自己做的晚饭难吃，其余几家也同样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饭，却好似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不会做饭。

  *

  小婵吃着香喷喷的鸡丝粥，心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

  婉婉姐和云公子从没有因为她是捡来的丫头而苛待她，相反，每次婉婉姐有吃的都从来没有落下她，就连吃饭也让她一起吃。

  这样的待遇，就算她在自家屋里也不曾享受过。

  小婵直到现在，都还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生怕自己哪天一觉醒来美梦就不见了。

  “婉婉姐，这鸡丝粥好香啊，没想到放了一天，这鸡丝依旧如此新鲜。”

  就是不知道婉婉姐是怎么保存的，她在马车里都没有看见过，不过这话她又不好意思问出口，毕竟这些物资在现在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婉婉姐藏紧一点也是应该的。

  虞婉只说道：“现在的天气已经转冷了，哪有那么容易坏，放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嗯，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就算让我现在死去，我也觉得很满足了。”小婵端着碗，一脸满足地说道。

  虞婉觉得好笑，一碗粥就让她高兴到可以去死，这也太容易满足了。

  “喜欢就多吃点吧，锅里面还有，等以后有了种庄稼的地，我们会有更多更好的吃食。”虞婉说道。

  这话她倒不是画饼，现在主要是受眼下的条件所限，她没法种东西，只能吃从侯府庄子上带走的粮食。她有预感，她所拥有的那个空间会给她带来更多丰富的作物，让他们的生活一日日变好。

  小姑娘现在对她的话可是深信不疑，因为她现在就已经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幸福生活。

  小婵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就算是吃中午的稀粥，我也觉得很满足了，我不奢望更好的生活，只要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因为过惯了饿肚子、被打骂的日子，她已经不敢有更多的奢望，只希望现在的梦能够长久一点。

  虞婉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有纠正小姑娘的想法。

  她将锅中所剩不多的粥分了一部分给小婵，小婵受宠若惊，又很不好意思，赶紧把碗往后面挪了下，“我……我已经吃饱了，婉婉姐和云公子吃吧！”

  虞婉笑道：“你刚才给我舀那么大一碗，你觉得我还能吃下吗？”

  这小姑娘处处偏袒她，就连舀饭也给她舀得最多，而且碗底大半都是鸡丝，虞婉吃到后面都有些塞牙缝了。

  她上辈子过够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对肉类食物并没有那么强烈的追求，适当进食就好。倒是这个时代的底层人们，基本上很少能够吃到肉，对肉可是视若珍宝。

  小婵这才端起碗接下，“我听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吃东西都很秀气，原来是真的。”

  虞婉并未辩驳，而是将剩下的全都添给了云轻，“你有伤在身，要多补充一点营养才能好得快。”

  云轻倒是没有推却，只说了声谢谢。

  饭后，小婵主动去收拾碗筷，虞婉则去弄她的营养土。

  她手上的营养土还不够，毕竟现在会多出三只培养架，需要的土壤也变多了。而他们沿路的这些土壤实在是沙石居多，肥力不够。

  不过那小溪边的土壤倒是可以采集一些，再配上她之前堆的土化肥，勉强可以用来搞种植。

  虞婉提着一只木桶就去了河边。

  说来也是他们幸运，其实自从过了萃州城，能看见河流和树林的地方就很少了。恰好他们今晚走到了这里，既有树林又有河流，能够满足他们夜宿的条件。

  毕竟没有水的话，洗漱吃饭都很不方便，虞婉总不能把空间里的灵泉拿出来当生活用水，那太浪费了，而且也很容易引人怀疑，因为她平时盛水备用的工具也就一个普通木桶而已。

  要是没有树林，他们晚上就很难过，这边的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的温度能够达到零下，没有火堆取暖会被冻死。

  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夜宿的树林，所以虞婉也让刘坚等人把做种植架剩下的边角木材和干枯树干都带上路，要是明天晚上他们没有找到树林，也能有柴火做饭取暖。

  至于水的问题，就只能尽量装一些上路了，可惜刘家村的村民连水囊都没有，还好他们自己有木工，可以现做木桶。

  虞婉在溪边取了一些肥力不错的泥土放入桶中，天色已经很晚了，还好林间有月光，勉强可以看清路。

  不过这满满一桶土并不轻，虞婉双手才能勉强提起，摇摇晃晃往回走。

  才走没几步，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接过了她手上的沉重木桶。

  虞婉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张清俊无双的俊脸。

  “你的身体还没康复，不能做这样的重活，我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云轻已经提着装满泥土的木桶走了几步了，“无妨，我只是受伤还未恢复，并不是成废人了。”

  虞婉：“……”

  她当然知道他并不是废人，但是想着他是个伤患，虞婉总是忍不住想多照顾他一些，怕他以后落下病根。

  不过看着云轻即使拄着腋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满满一桶沉甸甸的泥土提起，虞婉终究是没话说了。或许像云轻这样的奇人，即使有伤在身，也比大部分人厉害吧！

  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重伤成云轻这样的，别说提东西了，只怕大部人就算下地都艰难。

  云轻这样的存在，真是超乎她的常识。

  但转念一想，这本就是个书中世界，很多东西不能讲逻辑，比如像被扔在冰冷水潭中依旧还能保持一缕气息的云轻，又比如人见人爱、能凭个人魅力左右两国交际关系的女主苏轻柔……

  不能用科学和常识解释的东西多了，虞婉现在也见怪不怪了。

  不过，她还是上前两步，和云轻一起提木桶，“我们两人抬起走就没那么重了。”

  云轻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抬着一桶泥土走了回去，刘坚等人见状，赶紧丢下手上的活上前来帮忙，“贵人，你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们，何必自己动手？”

  “一点小事而已，没关系。”虞婉道。

  “这种活不该你来动手，我们别的可能帮不了你，但这种力气活我们最擅长，你可千万别和我们客气。”刘坚说道。

  虞婉笑道：“好吧，那下次有事我就叫你们。”

  她也没想到一桶土会这么重，本来只是想饭后活动一下，顺便将土壤搞定，结果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许二婶等人拿着几条烤鱼过来，“贵人，这鱼刚刚烤好，我正说给你们送过去，没想到你们在这里，我们的手艺或许不如小婵，你可别见笑。”

  虞婉看着许二婶手上拿着的六条烤鱼，接过一条，随口问道：“你们都吃了吗？”

  “嗯，我们都吃好了，真是谢谢贵人和云公子，你们简直就是活菩萨，还送了我们这么多鱼，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许二婶道，又把剩下的给云轻。

  云轻没有接，“我已经吃饱了。”

  小婵晚上做的鸡丝粥并不少，虞婉只吃了一碗，剩下的都是小婵和他分的，再加上虞婉还给他热了一碗生血的补药，云轻并不饿。

  “没关系，你们可以留着明儿吃，这烤鱼可以放几天的。”许二婶说。

  正在做活的刘卯也道：“贵人就收下吧，这些鱼都去了鳞和内脏，是我家嫂子和二婶亲自处理的，绝对干净，而且我大嫂烤鱼最好吃了。”

  虞婉知道他们的好意，这些烤鱼确实也如少年人所说，外面烤得金黄，一看火候就掌握得很好。不过她记得那只小木桶里的鱼总共也不是很多，他们还给她和云轻烤了六条，剩下的肯定就更少了。

  虞婉便道：“我们今晚确实也吃饱了，这烤鱼冷了也不好吃，那就大家一起吃吧，我和云轻一起吃一条就行。”

  众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客气，便都三三两两地分着吃。

  小孩子们是最高兴不过了，他们先前只喝了鱼汤，但那鱼汤有点腥味道也很淡，远不如烤鱼香。

  大人们都说了，烤鱼是给贵人和云公子留的，所以他们再馋都没吃，现在贵人却开了口，他们终于可以吃到烤鱼了。

  虞婉将烤鱼递给云轻，“拿着，我去洗个手。”

  云轻接下，虞婉很快洗了回来，将鱼腹上的肉撕下来，递了一块给云轻。

  云轻淡淡看着她，“我不饿，你吃吧……”

  虞婉却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知道你不饿，只是分给你尝尝，你该不会想我喂你吧？”

  云轻：……

  他终究还是接下了，虞婉忍不住抿唇轻笑，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

  她发现云轻有时候挺傲娇的。

  虞婉自己也撕了一块尝了口，果然如那少年所言，这烤鱼烤得很好，外焦里嫩，虽然没有放什么调料，但这种原滋原味的鱼肉香也很别具一格。

  不过她也确实不饿，便和云轻一起分着吃了半条，剩了一半让几个孩子给小婵带过去了。

  木工们在火堆旁做新的培养架，虞婉则和云轻、许二婶等人处理培养土。

  在这个没有工业化肥的时代，为了能让土壤变得肥沃，虞婉这一路也是想尽了办法。

  虽然人粪人尿是最好的肥料，不过她和云轻实在不方便将这类东西存储起来，幸而这一路有追风作伴，虞婉便将马粪马尿收集来，还专门用了两只带盖子的木桶盛装。

  而这两只木桶，还是他们经过一户农家时高价向对方收购的，毕竟她离开侯府的庄子时，只带走了一只桶，远不够用。

  用这些粪便加上草木灰以及一些腐败的落叶、蛋壳等一起发酵，假以时日，便可以制作成简易土化肥。

  虞婉这一路一共制作了两桶，这些土化肥和普通泥土混合在一起，变能让普通土壤的肥力增强，有助于植物生长。

  见虞婉处理这些泥土有条不紊像模像样的，许二婶等庄稼人都看呆了，“想不到贵人竟然也懂稼穑，贵人真是见多识广，什么都会。”

  “那是，我就没见过比贵人更厉害的人。”

  虞婉被他们的彩虹屁吹得飘飘然，她不过是顺手接济了一下他们，哪里展示过什么特殊技能，就被他们吹上了天，这滤镜简直比两千度的镜片还厚。

  “耕种稼穑，你们也都是能手，我只不过是了解过一些而已，以后我们可以相互交流探索，寻找更好更高产的耕种法。”虞婉说道。

  “听贵人说话，总让人充满希望，就像那些读书人说的如沐春风。”刘坚感慨道。

  虞婉失笑，“你们就别再叫我贵人，以后我们还要长久相处的，叫我虞婉就好。”

  “那可不行，你就是我们的贵人，我们岂能直呼大名？”刘三叔第一个就不同意了。

  其余人也跟着道：“还是得叫贵人，我们今天的路都是贵人指引的，可不能忘了本。”

  “嗯，是呀，不然我们叫主人也行。”

  虞婉：……

  算了，以他们现在的心性，要扭转这个称呼，可能还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大家闲聊着，手上的活却没有停下。

  今晚他们要将移动培养架搞好，早点种植可以早点收获。刘家村的村民们本来是不怎么敢相信靠着这种简单的装置可以种出东西，但看了虞婉马车上的那些长势喜人的南瓜藤后，便丝毫没有怀疑了。

  他们一边做着种植架，一边憧憬着南瓜藤爬满架子的场景。

  等那一天到来，他们一定可以吃上香喷喷的南瓜叶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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