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汉叩响木门，里面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

  一名青年男子微微探出头来，查看外面来的人是谁。

  当他看清秦老汉的脸时，急忙将大门敞开，高声朝屋里呼唤：“娘子，你快出来，秦大善人来咱们家了！”

  一位打扮利索能干的少妇忙不迭从房里走出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秦大善人，您这是改变主意，打算留下来与我们一起过年啦？”

  少妇热情地招呼着秦老汉与廖晴岚进屋，为他们斟茶、备上蜜饯果子。

  秦老汉摆了摆手：“过年就不必了，其实老朽今天过来，是有事想找你们帮忙。”

  青年男子拱手道：“秦大善人有什么吩咐，只要我们夫妻二人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秦老汉道：“这不是马上就快过年了，我想要多备些包子馒头，让我那些老朋友也能过个好年。”

  “没问题！”年轻男子拍了拍胸脯，“我刚蒸好一大笼包子，还是热乎的，这就去全部给您装起来。”

  青年男子说罢，起身向厨房走去。

  秦老汉也站起来，跟着一起过去。

  屋子里只剩廖晴岚与那年轻少妇相对而坐。

  廖晴岚问道：“姐姐，秦伯伯与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喊他‘秦大善人’？”

  “我们夫妻俩在冀州城以卖面点为生，一个月前，偶遇秦大善人，见他饥饿，随手给了他一个馒头。没想到他吃完后，送了我们一个发面的秘方，我回去按方子一试，做出来的面点又甜又软，十里八街都来买我家的包子和馒头，一个月赚的钱，比过去一年都多！你说，他是不是大善人？”

  少妇现在回想起他们与秦老汉相识的经历，还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廖晴岚惊讶道：“这么好的方子，秦伯伯直接送给你们了，什么都不要吗？”

  少妇点头：“我当然想过要给他银两酬谢，可是他坚决不收，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天给他两个包子果腹。今天还是秦大善人第一次找我们开口帮忙呢！”

  二人还没聊上几句，秦老汉与青年男子已经抱着几个纸袋，从厨房走出来。

  秦老汉从纸袋中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廖晴岚：“龙兄弟，你在这里先吃饱，等回去以后就没你的份了。”

  为了和龙胤伪装成兄弟，她对外自称龙巍，秦老汉就一直如此称呼她。

  想想破庙那帮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廖晴岚知道秦老汉是为了她好，接过包子就开始吃。

  果然如少妇所说，面团香软，肉馅鲜嫩，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卖的包子，也不过如此。

  吃完包子以后，二人抱着纸袋子，就向这对夫妇告辞。

  廖晴岚发现自己手里的全都是馒头，不禁问道：“秦伯伯，刚才那位大哥不是说蒸了一笼包子吗？为什么我拿的都是馒头呀？”

  秦老汉解释道：“有句古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我拿了一半包子，一半馒头，你猜猜回去之后会怎么样？”

  廖晴岚恍然大悟：“拿到馒头的那些人，会对陈老大的分配心生不满。”

  “没错，如此一来，他们内部的矛盾就会加剧，也能少来找我的麻烦。”

  廖晴岚从没想过，这样经世治国的大道理，在乞丐身上也可以用上。

  更加坚信秦老汉不是普通的商人。

  不过她还有一点不明白：“刚才的姐姐说，她曾经想给你银两，你为什么不收？如果有了银两，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到京城了吗？”

  秦老汉哈哈大笑：“小姑娘，你们年轻力壮，自然不懂这世道的艰辛。像我这样的老流浪汉，只要稍微露富，马上就会引来无数豺狼虎豹，钱财守不住，反倒惹来祸端。”

  如果秦老汉真的是京城首富，落魄之后还能放下身段，卧薪尝胆，委实值得敬佩。

  廖晴岚沉思片刻，诚恳地说道：“秦伯伯，我哥哥现在受伤不便行走，等他痊愈，我们一定送你回京，与你女儿团聚。”

  秦老汉笑道：“小姑娘，你心地善良，老头子我可就赖上你啦。”

  两人虽然都没有言明身份，但都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很快就达成共识，成为相互扶持的同伴。

  *

  秦老汉将纸袋中的包子和馒头全都交到陈老大手中。

  果然，在分配的时候，人群涌动，大家都开始吵吵嚷嚷。

  所有人都想分到香喷喷的肉包子。

  廖晴岚知道在这里不宜多生事端，所以只拿了一个馒头，坐到面色苍白的顾明昭身边。

  即使知道顾明昭这幅病恹恹的样子是伪装的，可是他的外貌是在太具有迷惑性，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有些心疼，廖晴岚跟他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放软了几分。

  “哥，委屈你先吃点馒头充饥，免得让别人找我们麻烦。”

  顾明昭对饮食并不挑剔，坐起来接过馒头，又喝了点水，随后继续躺在地上，病容依旧。

  夜色渐深，破庙里面没有火光，只剩黑暗与寒冷。

  顾明昭和廖晴岚是新来的，只能睡在靠近门的风口处。

  周围鼾声渐起，此起彼伏。

  廖晴岚一个千金大小姐，从来没有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入睡过，更别提旁边还有一群陌生男子。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忽然，她旁边的乞丐翻了个身，粗糙的胳膊不经意间搭在她的身上。

  廖晴岚身体微微颤抖，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顾明昭虽然双目紧闭，但马上就察觉到廖晴岚的不安。

  原本平躺着的身子翻身侧躺向廖晴岚，长臂一展，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他的身躯颀长，可以将廖晴岚严严实实包裹住，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顾明昭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别怕，快睡。”

  简简单单四个字，好像有无限的力量。

  在他的安抚下，廖晴岚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她伸出手臂，环住顾明昭的腰身，从他身上汲取着温暖。

  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在这黑暗与寒冷中，成为彼此的唯一。

  夜色如水，廖晴岚的呼吸逐渐平稳，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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