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睡了好久，更准确地说，是昏了好久。

  当她迷迷糊糊恢复意识的时候，江北辰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你好能睡，天都黑了。”

  顾菀浑身酸软无力，头部仍然隐隐作痛，可她还是用力扯了扯嘴角，“看你，就像照镜子一样…我有亲人了。”

  当年，江北辰拿到顾菀的头发去做DNA鉴定，知道结果的那一瞬间，眼泪几乎都哭干了。

  可听到顾菀一句“我有亲人了”，还是忍不住破防。

  这些年，她寄人篱下，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欺负，才能让她感叹出这句话！

  一个大男人流眼泪终归太娘，他起身去倒杯温水。

  顾菀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哥，陪我回趟桃苑吧，妈妈的画还在那儿，我想拿回来。”

  “顾珩在满世界找你，你确定要回去？”

  “嗯，躲着不是办法，见面说清楚，我们好聚好散，再说，你会帮我的。”

  江北辰背对着她，抹了把眼泪，“是，我会帮你，我会保护你，你以后就是有家的孩子，谁也别想欺负你！”

  顾菀笑了，“哥，你这水，倒的时间可够长的。”

  “嗯，杯子大，水流小，得多倒一会儿。”

  ……

  入夜，一辆红旗缓缓驶入桃苑门前。

  江北辰刚要下车，就被顾菀阻止了，“我自己去，拿了东西我就出来，如果碰上顾珩在家，我就给你打电话。”

  江北辰不放心，“我担心顾珩对你动手。”

  “不会的，做不成夫妻也不是敌人，他…不会。”

  “不是敌人是仇人，从小失去双亲，你觉得他对你的恨意会少吗？”

  顾菀垂眸，突然就笑了，“他恨我，也不能恨我肚子这个吧。放心！”

  顾菀下车，输入密码后进入别墅。

  经过小院，她远远看见别墅的入户门大敞四开，有人正在往外扔东西。

  顾菀加快脚步，上前才发现，扔的全是她的衣服首饰、画笔画纸，还有一些书籍。

  而扔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齐小溪，害她被绑架的人。

  顾珩没有杀了她，居然还让她回了桃苑！

  顾菀怒火中烧，上去就给了齐小溪一个响亮的耳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齐小溪捂着脸，惊惧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似无辜的脸，使顾菀有再次打她的冲动。

  刚刚举起手，就听见一声不疾不徐的女声传来，“你在我家放肆什么，顾菀。”

  抬眸，梁雨杉一袭红色性感睡裙从楼上下来。

  棕色卷发一丝不苟，妆容精致，烈焰红唇，任谁都明白这样的打扮绝不是为了睡觉。

  如果说齐小溪的出现让顾菀愤怒，那看见梁雨杉，她就只剩想笑了。

  “是你让齐小溪把我的东西扔出去的？”

  “是啊！桃苑即将迎接新主人，旧的东西，当然要处理喽。”

  梁雨杉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来到顾菀面前，“你是来签离婚协议的吗？”

  “连协议都拟好了？”

  “自然，夜长梦多嘛。”

  “好，拿来我签！”

  没想到顾菀答应得这么痛快，梁雨杉眼睛一眯，“你不会是想耍什么花招吧。”

  顾菀回答得平静，“离婚，我求之不得。”

  “齐小溪，去书房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把协议拿出来。”

  “是。”

  顾菀指着门口被扔的一地狼藉问：“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梁雨杉喝了口红酒，“大概吧，反正卧室里已经没有你的东西了。”

  顾菀蹲下来，在这一堆东西里寻找着什么。

  梁雨杉：“不用这么宝贝这些垃圾，顾珩在协议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一次性给你五千万的赡养费，买什么都够了。”

  “有些东西，钱买不来。”

  “你不是想找什么回忆之类的吧！顾珩不会回头的，你别妄想用这些东西再勾引他回心转意。”

  顾菀轻嗤，“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梁雨杉腹诽：她倒是想得开，这么好的男人说让就让了，本以为会是一场拉锯战，没想到这么顺利。

  地上的东西都翻了个遍，独独没见那幅画。

  正好齐小溪拿着离婚协议下楼，顾菀起身问她有没有看见一幅画着两条龙的水墨画。

  “那幅画呀…”梁雨杉漫不经心道：“太碍眼，我摘下来撇了。”

  顾菀站起身来，“撇哪儿了？”

  “顺着窗户就撇下去了，我哪知道落哪儿？”

  主卧楼下是游泳池。

  顾菀想都没想，直奔泳池跑了出去。

  盈盈碧水，散发着幽幽的光。

  那幅画真的沉在水底，宛若两条真龙在游弋。

  自从被丁满推进人工湖之后，顾菀对水池一类的就有了恐惧。

  可促使她毫不犹豫跳进恐惧里的，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等她“救了”那幅画上来，除了一身狼狈的她，还有同样糊掉了的遗作。

  金色红色黑色全部掺杂在一起，一团一片的，顾菀止不住伤心落泪。

  舅舅说，那是江晚在她和江北辰满月那天画的，龙是他们兄妹的生肖。

  两条盘踞嬉戏在一起的龙，正是母亲对两个孩子的期望，期望他们快乐成长，相互友爱。

  如今…

  顾菀心痛如绞，站起来就狠狠扇了梁雨杉一个耳光，“你凭什么随意动我的东西！”

  梁雨杉没有反驳也没有还手，而是顺势跌坐在泳池边，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脸。

  远处，顾珩从黑暗中阔步走来，上来就是拉开顾菀，质问她“怎么回事”。

  “顾珩…”梁雨杉泪眼婆娑向他伸手，“她打我打得好痛啊！”

  顾珩没有放开顾菀的手，盯着她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啊！”

  梁雨杉不知怎么的，“不小心”落水了，在泳池里浮浮沉沉喊着“我不会游泳”。

  顾珩无奈松开顾菀，脱下西服外套跳入水中。

  顾菀把画卷起来，失魂落魄走开。

  经过正门时，看见齐小溪正捞起她的东西扔进垃圾桶。

  顾菀走过去，冷静开口：“协议呢，拿来我签字。”

  “哦哦…”

  齐小溪有些兴奋的，拿来了协议和笔。

  顾菀接过笔，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齐小溪：“你不仔细看看吗，里面可没有提到养孩子的费用。”

  顾菀把笔塞到她手里，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菀菀！”

  顾菀听见了，却没有停止脚步。

  顾珩追上来拦在她面前，“你要去哪儿？”

  顾菀缓缓抬头，黑暗中，她看不清顾珩的表情。

  可她知道，他全身湿透还气喘吁吁，也许还带着怒气。

  顾菀气若游丝，还挤出一丝微笑，“离婚协议我签字了，对不起，祝你幸福。”

  “我说过，我不会跟你离婚，不许你再提，跟我回去。”

  顾菀闪躲开他的手，“顾珩，何必这样呢！你确定要背负杀父之仇跟我在一起生活吗，如果不是因为我生父，你也会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你应该恨我的，不是吗？”

  顾珩攥紧双拳，克制隐忍道：“所以，不要说对不起，留在我身边，替父赎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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