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清醒的人比糊涂的人痛苦，池明认为这话一点也不假。

  洛南提着酒瓶子，眼含热泪地讲述自己的人生理想，可池明真是如坐针毡。

  大排档其他的客人投来或好事或鄙视的目光，池明很想无视，但最后选择一一瞪了回去。

  正如鲁迅所说，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苦衷，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池明无奈地说，“我去给你客串几场，帮你增加点曝光度。”

  洛南放下酒瓶子，目光灼灼地望向池明。

  池明以为他要说什么感谢的话，结果他开口说的是：“不是客串，是主演。”

  “行……主演就主演。”

  池明豁出去了，谁让他摊上这么个朋友呢？

  认识洛南的那一刻起，他的双肋早就做好成为刀架子的准备了。

  “明哥，你也知道我们剧组穷，所以这个片酬……”

  “我知道，延迟支付是吗？我没问题！”

  洛南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能不付片酬吗？”

  池明咬了咬牙：“行，我权当是多友情演出了几天，不收你一分钱。”

  “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差不多得了啊！”池明瞪圆双眼，“你再说我就把自己灌醉，咱们一起在这哭！”

  洛南扁扁嘴：“好吧，其实我想说，池明你要不要投资我们的电影，前景很好的，票房预测的表格我都带在身上，你等我找一下……”

  池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抓住洛南掏口袋的手。

  他咬牙切齿道：“不就是自己出资进组拍摄吗？行，要我投多少。”

  “不多不多，这个数就行。”

  洛南平摊开手掌，伸直五根手指头。

  那一夜，池明喝得比洛南都多。

  ……

  最终，电影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靠着铁杵磨成针的精神，硬生生地磨到了杀青的一天。

  这期间的苦与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他们有拍外景因为超时一分钟被保安赶走，有因忘带电池浪费了一整天的素材，也有因突发山洪导致车辆陷在半山腰。

  拍摄的每一天，都是在痛并快乐着。

  杀青宴上，张晔手握话筒，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

  台下的人都能体会他的感受，大家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

  “兄弟们，能和各位完成这部电影，无论它成功与否，至少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张晔说完，台下的人也纷纷流下热泪。

  他们始终记得每日摄影棚的公告板上，写着同样一句话。

  “如果你想拥有从未有过的东西，那就去做你从未做过的事。”

  好好的杀青宴，办到一半各个鬼哭狼嚎。

  幸好洛南上去唱了一首《我的好兄弟》，被集体骂跑调，才稍稍缓和了一下现场氛围。

  电影拍摄结束，并不意味着电影就能上映了。

  在上映之前，还有一关要过——后期制作。

  算上白白和长河，以及长河的团队，后期制作的阵容依旧小得没眼看。

  国外的特效报价高得吓人，制作特效镜头，钱都是按秒烧的。

  一秒烧掉数十万美元，对于剧组的大多数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没办法，洛南最后一拍板。

  先剪出一支预告片来，然后借由网络传播，看能不能赢得一些专业特效团队的赏识，从而有议价空间。

  预告片只有30秒，白白带着长河他们奋斗了一周时间，熬夜做了出来。

  瞿珊珊负责创建网络媒体账号，以及预告片的发布。

  预告片放出去的一天时间，整个后期团队都没敢打开网络，坐在漆黑的工作室里闷了一天。

  当天傍晚，瞿珊珊走进后期工作室，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欣喜。

  众人忧心忡忡，对她的到来表现出畏惧和抵触。

  洛南大概知道事情的结果，平静地问道：“怎么样？”

  瞿珊珊摇摇头：“反响不太好。”

  她说完，打开频道后投屏，将预告片放到大屏幕上。

  预告片播放的同时，一系列的弹幕刷过荧幕。

  “画面也太次了，五毛钱特效吧？”

  “科幻？奇幻？头一回见到这两个题材放在一起的，烂片预定！”

  “青春爱情片导演拍科幻片？肯定是来圈钱的！”

  “别说了，华夏科幻已死！”

  “我是不会为烂片花钱的。”

  “……”

  弹幕中差评不断，在茫茫弹幕中，洛南尝试找一条好评出来，愣是半天都没找到。

  后期团队见了，更是心情低落。

  他们苦心积虑做出的特效片段，花了大量精力，结果观众却完全不买账，别提有多扎心了。

  瞿珊珊滑动屏幕：“评论区还有不少，我们……不看了吧？”

  她将进度条拖到一半，又往回拖去，这时候洛南说了句：“等等。”

  瞿珊珊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他。

  洛南指着荧幕说：“评论区第一位，他指出了好多特效的毛病。”

  白白抬起头：“确实，他应该是专业的。”

  “太好了，有没有联系方式？我们需要他！”

  众人看着洛南，他完全没有被挫败的样子，反而一脸振奋地去找给他们大肆挑刺的网友。

  通过联系确认，该网友是电子科大学的在校学生，因为兴趣爱好，在校园里组建了一个CG社，专门制作大场面的特效画面。

  洛南大手一挥，把整个CG社的社员全都请了过来。

  包括他们社团的课外指导老师，他还是一家视效公司的总监。

  就这样，建模组和特效组双剑合璧，将原本做好的特效全方面地翻修了一遍。

  看着他们完成的惊人工作量，张晔也不得不感叹：“爱好真是伟大的能量，性价比都顶天了。”

  电影做到最后一步，洛南和整个恋世工作室可以说是分文不剩，张晔都把自己的车子卖了，倒贴进剧组。

  干到今天，全凭一口气吊着。

  电影若是失败了，他们可全成穷光蛋了。

  但他们无怨无悔，自己选的路，走到底就没什么可惜的。

  可惜的永远是走到一半放弃的。

  等电影还剩三天上映时，后期的工作也结束了。

  恋世工作室的几个人，加上池明、林墨和张晔回到已经拆干净的摄影棚，看着空荡荡的大棚心生感慨。

  黎雪喃喃：“杀青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梦到这里，你们说是不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林墨笑道：“谁不是呢？说不定咱们的梦是通的，你在梦里化妆，我在梦里听见导演在那喊编剧来一下，这里需要改改！”

  洛南坐在门口的老爷椅上，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躺着。

  “不管结果如何，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

  一伙人站在老爷椅背后，他们清楚洛南为这部电影付出得最多，却也是他们之中看得最通透的人。

  如果不是这份通透，可能中途早就崩溃了。

  张晔捡起两块石头，想要带回去当作纪念。

  之后他又突发奇想，将两块石头当作是场记板，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句：

  “ACI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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