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洛南坐车去约定好的大排档。

  池明晚到了几分钟，等他进门时，洛南已经点好了满桌的烧烤凉菜，脚下更有一箱全开的酒。

  池明笑了起来：“开这么多，喝得完吗？”

  “就怕夜太长，酒不够。”

  听洛南这么说，池明收敛了笑意，换上认真的神情。

  他坐在洛南对面，低声问：“咋了？”

  “黄哥失踪一年了。”

  池明讶然：“你也联系不上他？我以为他把我拉黑了呢！”

  “我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但从来没打通过，去他家公司被拒绝接待，他的律师也不见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他一无所知。”

  池明挑挑眉，没有说话，将一瓶酒从筐中提出来，分别给洛南和自己倒了一杯。

  “看样子，今晚聊的不是通告，是旧情啊。”

  池明端起酒杯，跟洛南捧了一杯，一饮而尽。

  洛南放下酒杯，幽幽地看着他。

  “明哥，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明哥抛了两颗油炸花生进嘴里，“你太看得起我了。”

  “之前在迈阿密，每次你说完话，黄哥都会沉默许久，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骂不过我，熄火了吧？”

  洛南将酒杯在桌上一顿，声量陡然提高：“我是认真的！”

  “好吧好吧，”明哥拍掉手上的碎屑，“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但我可先说好，接下来我说的话完全不保证真实性哦！”

  洛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尽数灌进嘴里。

  他哈了一口，才对池明说：“你讲吧。”

  “不知道你注意过黄世柏的眼神没有？”

  “黄哥……的眼神？”

  这句话直接把洛南给难倒了，他虽然跟黄世柏形影不离相处了蛮长的时间，但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眼神之类的。

  “我之前有个得癌症的朋友，前年已经走了，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就跟我从黄世柏眼里看到的，差不多是一样的。”

  “你是说……黄哥得了癌症？”洛南忽然激动起来。

  池明翻了个白眼，静静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洛南慢慢平复下心情，低声问：“是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又不是X光，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癌症？我的意思是，我那个朋友临走前，眼神给人的感觉是「随时告别一切」。”

  洛南恍然。

  池明是风光无限的大明星，跟无数风云人物打过交道，也算是半个人精，看人的眼光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黄哥和那位癌症朋友有同样的眼神。

  岂不是说……黄哥想要……

  “咳咳，”池明轻咳两声，拉回了洛南游离的思绪，“我刚才说过，我的话不保证任何真实性，你姑且一听，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啊！”

  洛南心乱如麻。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一件被他严重忽略的事。

  从第一次见面至今，无论他在黄世柏面前表演过多少死亡，却从未从黄世柏身上获得过惊吓值或惜命值！

  他的系统名为「死亡宣传系统」，本意是让世人不再忽视死亡的可怕，重新崇敬生命，重视未来。

  但这套系统，竟然对黄世柏是无效的？！

  池明见洛南愁眉不展，无声地叹息，他早知道说这些会让洛南难过，所以从来不主动提起。

  他给洛南和自己倒了一杯酒，嘻嘻哈哈地说：“少操闲心啦，说不定我们在这悲痛万分，结果人家只是为了逃离家族联姻所以隐姓埋名，跑到边境迎娶越南姑娘去了呢？”

  这么扯淡又无厘头的话，估计也只有池明说得出来。

  洛南听出他想安慰自己的意思，想笑，却笑得比哭都难看。

  “喝酒喝酒，成年人了，连情绪管理都那么失败，真不像话啊。”

  池明主动撞了洛南的杯子，自顾自地喝着。

  洛南机械地抬起头，再又机械地把酒倒进嘴里，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酒过三巡，洛南已经有了醉意。

  和池明喝酒，洛南不会耍半点心机，他既没有刷新状态，也没有用冰红茶兑醋。

  他的酒量很差，却是真心实意地在喝。

  洛南醉眼朦胧地望着池明：“明哥，你说咱们是兄弟吗？”

  “算吧。”池明含糊地应了一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想听实话！”

  “是是是！”池明满脸无奈，“喝酒怎么还撒起娇来了呢？”

  洛南打了一个酒嗝：“黄哥不在，我真的好累，真的，拍电影那么多鸟事，我每天都是焦头烂额，要是什么事都能靠死一死解决，就好了。”

  池明喝酒的手一停，他眉头一皱，预感不妙。

  “明哥，你来帮我们演几场吧。”洛南含糊地说，“不然我们真的做不下去了。”

  池明大惊：“不是吧哥们，你是不是搞错顺序了？清醒的时候你聊心事，特么喝醉了跟我聊工作？”

  洛南抛开杯子，直接拎着一瓶酒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口。

  “明哥，这事儿你得帮我啊，我应付不过来了，前段时间有个演员退组违约，拍的带子全都作废，这会儿再去找演员，剧组进度全卡住了。”

  “剧组天天在破产的边缘，他妈的前几天还有个投资方撤资，钱钱钱，钱是真不够啊！”

  池明从他手里抢下酒瓶子：“行了啊，你喝趴下我还得把你背回工作室去。”

  洛南拿起另外一瓶，用牙齿叼开了瓶盖。

  “明哥，你说我拍电影是不是在自讨苦吃，我觉得我肯定是的，太傻了。”

  “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记得我上学那会，想当一名演员，但毕业那会，电影院里都放的什么片子啊，《英雄本色》呢？《无间道》呢？《让子弹飞》呢？”

  “我就寻思着，是不是只要我做到顶级演员，就能挑到好的剧本了。”

  “可是啊，这拍电影就跟人生一样，你不把剧本握在自己手里，不把导筒攥紧在手心里，你就根本主宰不了你的命！”

  洛南酩酊大醉，却振振有词。

  “我只想，活出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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