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来救他。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能正在回顾自己半生的经历，做着最后的忏悔。

  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要他不是在盘算怎么害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志抓起食物，狼吞虎咽地吃着，连酒也一口气喝光，样子就像一只饿疯了的狗。

  我笑着说：“像你这样讲究的人，吃东西也这样不顾形象。”

  张志没理我，吃完所有食物后，才安心地长舒一口气：“你这是在收买人心吧。”

  “就算是吧。我知道一顿饭收买不了你。吃完这顿，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再跟你计较了。”

  看着张志现在的模样，可能是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他的怒气突然消失了。

  人在落魄时就是这样，无论曾经多么高贵，在沦为乞丐时都一样。

  “卧槽，我救了你一命，在岛上你这么狼狈的时候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

  张志咽了口口水：“你还有酒吗？”

  前方海面上，风掀起的浪有一米多高，哗哗的浪声刺激着我的神经，真担心再来一次海啸。

  我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今天双腿已经够酸了，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我发誓今天不会再下来了。

  张志继续保持沉默，可能他正在面子和生存之间做抉择。

  “你这么自信，我不会离开你？”我差点一拳打过去，谁他妈给你这么大的自信？

  经过我不停地调整风口，烟才顺着屋顶的通风口冒出去。

  “反正……咳咳……我吃饱了……咳……”张志轻松地说：“我只是不想饿死，那种死法太丢人了。如果你逼我，我会战斗到死。”

  一片漆黑的天空中，厚厚的乌云在稀疏的积云下方徘徊，时不时有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每个人都有一些时刻会真正认清自己，而这些时刻往往也是人发生变化的起点。我觉得张志不仅考虑过死亡，他肯定也回忆起过去的生活。

  我到达时，杨姐和其他两个人还在忙着往简易棚里搬木柴。在我下山的这段时间里，她们确实没闲着。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多准备些木柴总归是没错的。

  “哎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差点被气晕。

  “你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我就不奉陪了。”我起身拍了拍屁股，我才不会傻乎乎地陪他在这儿欣赏暴风雨来临前的景色，除非他自己提出来。

  王子晴也在帮忙，并顺便问了一句：“你肯定跟他说过了吧。”

  “那个人没来吗？”杨姐问。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家伙还真有点像我，面子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我不想戳穿，于是转过身说：“一直往前走，看到被海啸摧毁的椰树林就向左拐上山，爬到山顶再到另一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如果你想喝酒就来那儿找我，如果你想害我，我也在那儿等你。”

  他可能真的害怕自己会饿死在这个岛上，只要不是饿死，其他的死法他都能接受，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这么绝望。

  他应该不会一直这么恶劣。

  估计暴风雨很快就要来了。

  我看他老是强调暴风雨的可怕，说什么生死之类的话，明显是想让我再次帮他一把。

  “没有！”我大声回应。

  “急什么，等今天这场暴风雨一来，我们就有的苦头吃了，有的是时间听你说。”张志眼中带着笑意，不知是吃饱后的满足，还是突然有所领悟。

  “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志冷冷一笑。

  不过张志没再提其他要求，也许他也明白我做得已经够多了，再有其他请求就太丢脸了。

  “是你没叫他来，还是他不愿意来？”杨姐一边铺着床单——床单放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上，她敞开的针织衫晃动，看得我耳根发热。

  “肯定还有，这酒真不错，回味悠长，价钱应该不便宜。”张志还在回味刚才的美酒：“可惜我喝得太急了，浪费了。”

  “你要我笑眯眯地感谢你，为过去的事道歉，我做不到，你就别逼我了。”张志剧烈咳嗽了几声，他现在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挡现在的寒风。

  我们来到临时搭建的小棚时，已经开始飘起了雨点，冰冷的雨滴落在白色的石头上，渐渐积满。

  “快了，最多一个小时，这里就会变得天昏地暗，雷电交加了。”张志张开双臂：“来吧，老天爷。”

  “你还挺硬骨头，你知道你当初害我时有多可恨吗。”...

  夜色渐浓，雨点纷纷扬扬地落下，对我们来说并无危险。然而四周的风却越来越猛烈，山林间呼啸作响，风透过栅栏的缝隙发出呜咽，让人有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所以，我应该感激你？”一提到那事，我就心有不甘。

  “感激就算了，给我留点好喝的酒吧。”张志叹了口气，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爽啊！你走了以后，我就在想，如果我死在这，要么被晒成干尸，要么被洪水冲进海里给鱼吃。最后我决定变成干尸，所以努力往岸边爬了好久。”

  “不一定哦。”我说，“这里热得很，你可能会先发臭，然后引来一堆苍蝇。你这么坏，苍蝇可能都不碰你的肉呢。”

  我点点头，帮着在小屋里生火。火苗升起，烟雾弥漫，呛得我们直咳嗽，彼此傻笑着。

  轰隆隆——

  “我当时没心情开玩笑，既然害了你，就不能对你嬉皮笑脸的。况且，我也没打算让你死在那里，你不还是等不及我出现了吗？”

  闷雷像被丢弃的鼓，砰砰作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声音沉闷，听着让人心烦意乱。

  我点点头：“说了，但来不来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这个人挺复杂的，不能用常规方式和他沟通。”

  火光照亮低矮的小屋，铺好床铺后，我们的谈话越来越少，她们似乎也要准备睡觉了。

  我悄悄走出小屋，外面已接近漆黑，风大得几乎让我睁不开眼。

  抬头望天，雨点打在我额头上，冰凉得让我打了个寒颤。远方电闪雷鸣，咔嚓一声巨响后，大雨倾盆而下。

  暴风雨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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