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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追名


左思琦站得位置并不十分显眼,听着这些岁数加起来都能当萧清瑶老祖宗的老头子们义正辞严的推卸责任,关键时刻推一个小姑娘出去当靶子,实在没忍住撇了下嘴。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是个孬种,并不能对此事发表什么高见,借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找各种理由劝圣上换人巡游的时候,暗戳戳瞅了眼站在阴影处的陆翊。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陆翊都是那副万年不变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想到上次朝花节陆翊遣人找他支援萧清瑶的事,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他以为这老小子终于开窍了,结果……

  是他想多了。

  左思琦在胡思乱想,而在隔壁宫殿的萧清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并不知道自己被一群老头子惦记上了。

  虽然事发突然,但自禁卫军赶到并第一时间掌控全局后,跟太子萧清阳有直接接触的萧清瑶和永宁公主萧清莲就被单独请到了这个不大的偏殿中,而太子的长信殿及永宁公主的永宁殿也被萧文昭下令围了起来。

  自太子被太医院的太医们接走诊治,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萧清莲被喷嚏声吓得一哆嗦,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当场发作,看向端正的坐在偏殿左侧的主位上的萧清瑶,依然那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太子哥……太子不知道如何了……不是我……”萧清莲说到一半,却突然意识到前些时候,因为与琅琊王氏联姻的事,差点被父皇贬为庶人发配皇陵的事。

  如果,如果太子这次出事,哪怕查出来与她无关,她恐怕也会被彻底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强烈的直觉,这种直觉让她忍不住背脊发凉,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几乎是用扑的,扑到萧清瑶的身前,仰首而视,“我,我被人算计了,是不是?与琅琊王氏的婚事还有这次!”王謇的事,确实是她的算计,但回头想想,一切又那么漏洞百出,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事情发展,而她不过是这场博弈中的一颗棋子。

  还有今天的事,她几乎年年都会跟太子一起放烟花爆竹,为什么偏偏在与王氏定了婚期以后发生这样的事,爆竹经她得手递给太子,无论如何,她都脱不了干系。

  萧清瑶低头看着扶住她双膝的萧清莲,却没有开口回应,因为萧清莲的所思所想几乎都挂在脸上,一惊一乍,最后一脸惨白的歪倒在地,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父皇……”萧清莲想说‘父皇是不是早就知道,甚至也在背后推动’,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事实可能太残忍,真的捅破那层窗户纸的代价,她好像承受不了。

  大殿中,落针可闻,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殿外由远及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汪顺带着几个内侍从殿外走进来,见萧清莲跪坐在萧清瑶的脚边,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直接对两人行礼后,才躬身对萧清瑶恭敬道:“郡主,圣上有请。”

  萧清瑶起身跟汪顺离开了,只留下萧清莲呆呆的跪坐在原地,脑中回想着汪顺进来之前,萧清瑶对她说的话。

  她说,“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

  除了汪顺以外,还有四个萧清瑶没见过的内侍,看衣装服饰皆是御事殿最低等的杂役,尽管如此,汪顺却亲自为萧清瑶掌灯领路,姿态摆的很低。

  “这么冷的天,公公唤个小内侍来传我便是,怎敢劳您亲自跑一趟。”

  汪顺回头应道:“圣上吩咐,老奴也正好要送各位大人离开。”

  只一句话,信息量却很大,通过汪顺的态度和言行,萧清瑶大概预判到目前的情况和萧文昭这个时候单独召见她的目的了。

  两人没再说话,却在临近御事殿的长廊中,遇到了刑部尚书李丰毅、京兆府尹刘文祥、内庭禁卫军首领卫尉张凯旋,他们带着各自的下属,正准备前往偏殿、后宫及事发地查验、提审。

  见萧清瑶迎面走来,一根筋的张凯旋没觉得如何,李丰毅和刘文祥倒是有点心虚的避开了萧清瑶望过来的视线,垂首作揖对萧清瑶行礼道:“臣(刑部李丰毅、京兆府刘文祥、内廷禁卫首领卫尉张凯旋)见过郡主。”

  “见过各位大人。”

  萧清瑶皇族宗室爵位是正一品,不管是按照前朝的品级还是后宫的规矩,能让她行跪拜礼的,已是屈指可数,她倒是可以坦然接受这些大人们行的全礼,但她也没有太把这个爵位当回事,依然对所有人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也不过是一个照面的时间,她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大人的微表情,在众人主动退至左右礼让萧清瑶先走的当下,张凯旋却突然开口唤道:“郡主!”

  “张大人有何指教?”

  “听闻郡主大义,阻蛮族,杀流寇,救百姓于水火,还望郡主与下官同心,护佑大昭。”

  萧清瑶回头看他,浓眉大眼十分周正的中年大叔模样。

  她知道这位张大人,是继晋王萧文滔后接管内廷护卫工作的近臣,萧文昭的近臣。

  出身草莽、心直口快的大老粗,曾经被萧文昭招安,心甘情愿跟随萧文昭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对萧文昭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是自然,定与大人勠力同心,护佑大昭。”

  张凯旋得到想要的承诺,便没再废话,郑重的朝萧清瑶行了一个军礼,躬身退至右侧等她离开。

  萧清瑶从其他大人的脸上一扫而过,跟着汪顺来到御事殿。

  殿内只有萧文昭一人,他没坐在高高的御座上,而是立在殿中央,仰头看着殿前悬挂的匾额,匾额以金字书写,四周雕有群龙戏珠图案。

  匾额上书‘建极绥猷’,是先皇登基当日,亲自执笔写下的。

  萧清瑶正要跪拜请安,倒是萧文昭先说话了,“让你代替我巡游。”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这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而不是以身份压迫她不得不答应。

  虽然对她来说都一样,只能有唯一肯定的答案。

  没等萧清瑶回答,他又继续道:“刚才太医院来报,太子的伤势并不会伤及性命……”说着,萧文昭转过身来看她,“只是脸部烧伤,容貌被毁,这辈子与储君无缘了。”

  萧清瑶猜到了,但是这句话由身为帝王又是父亲的萧文昭说出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有言传身教,家学渊源,又是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下登基为帝,萧清瑶倒是能换位萧文昭的处境。

  即便是这样,这个由血骨铸就的王座依然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至高的权利确实迷人心智,亘古不变。

  是了,当人留下足够的遗产,对簿公堂就是大概率事件。当人留下一个国家,基本就只有一个孩子能活到最后。

  身在权力中心,皇权倾轧,灭绝人性的你死我活,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她其实能理解所有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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