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科长一边从里面走出来，一边毫不在意地提着裤子，周科长则打了他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把，指着给林放按头的女孩道，“你商量一下，下次让她给我全身按摩。”

  “别胡闹了，”那女人笑嘻嘻地抱着周科长道，“这是厂里胡老三的女儿，叫兰花，你认识胡老三的，这女孩论辈得叫你叔叔，你可不能瞎想......”

  “就是那个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瘫子？”周科长听了，眼睛放光看着女孩，“原来是胡老三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

  说罢笑嘻嘻地看着兰花，“兰花，你爸身体怎么样？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呢......”

  “我爸身体还那样，老是在床上躺着。”看得出，兰花对周科长似乎有些忌惮，她低着头，不敢看周科长。

  “唉呀，你爸这事搞的，真是老天爷不长眼！说实话，你爸住院后，有的领导还不想给你爸出医药费，说你爸是违规操作引起的事故，是自作自受......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可恶的孔老抠说的！是我仗义执言，这才给你爸解决了医药费......”

  周科长抬头挺胸，腰板挺直，滔滔不绝地说，“当时厂长们正在开会研究，我在外面听着不好，他们刚刚同意了孔老抠的意见，不同意给你爸报销医药费，我就立刻闯了进去。我说厂长，如果不给老胡报销医药费，我们广大一线工人不答应！我们全厂的同志们都不会答应！迫于压力，他们才同意了我的要求......”

  林放看着周科长在兰花面前表演，他口吐莲花，说得像真的一样。

  兰花只能低头，连声感谢。

  “兰花，改天我去看你爸！另外，家里有什么困难，你直接去保卫科找我！或者我过来找你也行！隔三五天，我都要按按身子，下次我来找你按，这钱不能老让她们挣去......”

  兰花低着头，脸涨得通红，“周科长，我现在只按头，只干洗，不做全身按摩......”

  “咦，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只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就好了！要想发家致富，就要融入到社会当中！你做好心理建设，过几天我来找你！”说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那个女人手中，“刚才的钱我已经付了，这些钱给兰花，让她给她爸买点补品，不是给你的！你千万别克扣......”

  周科长和赵副科长走了，那女人把钱塞到兰花手中，兰花推脱着不想要。

  “留着吧！你爸不是抓药的钱都没有了吗？昨天你还问我借钱......”那女人使劲塞到兰花手中，“周科长看好你了，兰花，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兰花低着头，扭捏着说，“我真没想好，我还有男朋友呢，要是让他知道了，他会不要我的......”

  “还有，我爸说了，出来做干洗按头可以，绝对不能干那个。他说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干那个，就不让我回家了.......”

  “你呀你呀，和钱一比，男朋友算个啥。”那女人道，“你那个男朋友也不是有钱人，你爸现在吃药打针，他能给你钱么？现在这个世道，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你好好想想，只要想通了，答应了周科长的话，以后想挣钱，还不简单？”

  兰花还是低头不语，那女人失望地道，“你呀你，就是个犟驴。”

  然后看着林放，“帅哥，全身按摩吗？我们俩都有时间，你看谁给你服务？”

  “不用了，”林放站了起来，“我不想按了。”

  他转身走了出去，史明也赶紧跟上，走出几步远，林放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史明，“你把这些钱给兰花，让她先给她父亲买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希望她能守住底线......”

  林放看了这些，感觉心情郁闷之极，他沿着路，继续往前走，决定去工厂的家属区看看。

  蓝星工厂家属区，位于工厂不远处一个小区内，曾几何时，这里在海西市人民渴望入住的小区，但现在，它与之前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在这片被时光遗忘的居住区域里，岁月似乎静止了脚步，却也在不经意间刻下了斑驳的痕迹。街道两旁，是年久失修的老式住宅楼，外墙剥落，露出斑驳的砖石，仿佛是岁月无声的诉说。

  楼体间拉扯着杂乱的电线，如同蜘蛛网般密布，既不安全也不美观，偶尔还能见到因风雨侵蚀而裸露的电线外皮，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脚下是坑洼不平的路面，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与泥土的飞溅，由于前几天下过几场雨，雨季来临时更是积水难排，形成一片片浑浊的水洼，给居民的出行带来极大不便。街道两旁的排水沟早已堵塞，污水横流，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与偶尔飘过的饭菜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气息。

  公共设施更是破败不堪，老旧的健身器材锈迹斑斑，有的甚至已经断裂，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无人问津。偶尔可见的几个滑梯和秋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青苔，显得荒凉而落寞。

  生活垃圾随意丢弃在路边，塑料袋、废纸、破旧的家具散落一地，偶有风吹过，便卷起一阵阵“垃圾风暴”。垃圾桶也早已满溢，周围更是散落着未能入桶的垃圾，引来了成群的苍蝇和几只老鼠，让人避之不及。

  林放走在小区里，紧紧皱着眉头。

  史明指着前面说，“那里光亮多一些的地方，就是小区里自发形成的露天市场了，一开始只是很小一部分，后来因为工厂放假，没活干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孔副厂长找人把小区里原来的一些绿化平整了，形成这么大的一个小区市场......”

  此时的蓝星小区市场内，一片冷清与孤寂。市场内的摊位不少，都是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把批发来的菜分类成堆放在塑料布上，摊主们坐在小马扎上，用希望的目光盯着市场里仅有的几个顾客。这时人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剩下零星几个顾客在摊位前挑剔地走着看着，显得格外寂寥。

  一阵风轻轻穿过空旷的过道，卷起几片遗落的菜叶和塑料袋，地上都是扔掉的各类垃圾。

  偶尔，又从外面走进来一两个行色匆匆的顾客，他们穿梭其间，更添了几分空旷之感。商贩们或低头整理着剩余的商品，或倚靠在摊位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习惯性地守候。

  远处，海西市的灯火逐渐亮起，与这里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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