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很多人觉得艺术是那种搞不懂但是包含了一定内涵的东西；有的人觉得艺术应该是让人觉得美的东西；有的人觉得艺术就是想象力，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科特认为用第三种来描绘他再合适不过了，不过他本人还是很追求美的。

  比如他最新完成的作品，他起名叫《蝴蝶》。

  《蝴蝶》的确是一只蝴蝶。一个人被脱去所有衣服高高挂起，保留前面的皮肤，把那人的背后的皮肤剥开、展开、再用几根钩子吊起来拉展，就好像是一只蝴蝶展开了翅膀。

  他还把那人的腿截取了一半，把截取下来的膝盖以下的部分缝合到死者的髋关节往上的那处软肉上，假装是蝴蝶的第二对节肢。

  当然他本人是十分不满意的。虽然蝴蝶很有内涵，比如说什么“向往自由”、“脱离凡尘”之类的，但是死者痛苦的表情和腰部的缝线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可以说《蝴蝶》只能远观，不能近看。

  对此他就很喜欢前不久的一个作品《盲人》

  他挖了十个人的眼睛，然后把那些眼睛镶嵌在了一根手杖上交给一位盲人。

  盲人以为是好心人送的拐杖，千恩万谢，却在使用拐杖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拐杖上的两个眼睛。

  科特很生气，于是挖下盲人无用的双眼填了进去，并且操控盲人的尸体重新小心翼翼抓着拐杖站起来，摆成正在前进的姿势。

  “这就顺眼多了。”科特满意地笑了。

  满是眼睛的拐杖代表了盲人的眼睛就是手里的拐杖，小心翼翼地动作代表了盲人的社会处境和心理姿态。

  科特对这个作品的评价是：完美，十分。

  亚诺的评价是：垃圾，验尸火化。

  最大的原因是等到亚诺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人都腐烂了，而且手杖上的眼球也因为腐化的原因满是脓水不成样子。

  第二大原因是这个工作是财团内安排的额外工作，让他本来就很忙的日程雪上加霜，令他的心情糟糕透顶。

  财团还为了造势，让他专门空出了一天的时间来发表声明接受采访。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接受采访了，亚诺几乎是把办公室里的瓷器全部砸了一遍才想起庄子沉嘱咐他的：“不要轻易动怒。”

  但是为了这个工作亚诺做出的牺牲的确是巨大的，他推掉了跟汽车集团大佬亨瑞的晚餐，放弃了跟航空公司的第一次谈判，压下了药业查理曼发来的谴责书，甚至拒绝了弗比斯财团高管约克夫妇的邀约。

  哦不对，约克夫妇已经死了，就是科特干的，要不是他杀死了约克夫妇这个糟心的活还轮不到他。

  “哦该死的科特先生，你居然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亚诺青筋暴起的手几乎要把手机捏碎，“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跑哪里了，在那别动等我来找你，别让我那么忙，谢谢！”

  “亚诺，我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作品，我想你会喜欢的。”科特两眼放光看着眼前的人体雕塑，“为了让你及时看到这个作品，我才冒险打来电话。就在天使之城最东边的那个教堂，你知道是哪，快来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亚诺气得把电话往地上一摔，对驾驶座上的警察说道：“开车！照我说的走！”

  那么，何为艺术呢？一种拥有丰富内涵，并且具有一定审美价值的、包含了作者丰富想象力的作品？

  反正您正在注视的这个东西不是。

  亚诺看着眼前的人山，觉得科特一定是疯了。

  更重要的是，他能明白科特寄于这个东西的内涵。

  一个人，站在用一堆尸体拼凑起来的巨人的心里，  蔑视着身前的另一个人。

  那人则是拿着一把剑穿透了巨人心，穿透了巨人心中那个人的心。

  整体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才控制住巨人的身体不损坏，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才让拿着剑的人凭空站在那里。

  亚诺只知道，这个雕塑的寓意太过深刻，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就好像那把剑刺穿的是他的心一般。

  但被刺穿胸膛的人应该是指摩根。

  “你要想清楚，这件事你做好了什么生意不能做。”摩根下发命令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真会讽刺啊。”亚诺说道。

  众人都看着他，等他下令。

  亚诺看了看巨人，又看了看手表，说道：“让天使之城的人来处理，我们往北边走。”

  “科特在狂欢节的舞台上等我。”亚诺边走边说。

  狂欢节的舞台上人满为患。

  一大帮人站在舞台上跟随音乐疯狂舞动，还有几个站在舞台中央拿着话筒放声歌唱。

  台下的观众席也是座无虚席，大家都笑着看舞台上的表演，端着空荡荡的酒杯品尝美酒。

  整个场地的外围站着一圈衣帽服装各异的人，他们的共同点是都端着枪械戒备着，防止有人误入这片狂欢的舞台。

  夜幕从东边升了起来，与此同时的是太阳刚刚从西边落了下去。

  大灯“唰”亮了起来，照亮了半边天空。五彩的灯光都停歇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白光齐齐照在了舞台中央。

  人们都收起了动作闭上了嘴站在了舞台边缘，台下的观众也都放下酒杯，双手搭在桌子上认真地看聚光灯下的人影。

  那人头戴绅士帽，身着一袭黑色西装，里面搭的是白色的衬衫和酒红色的领带。他的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边缘处有一点点红色的花边。

  他提了提腿，脚上穿着黑色的皮鞋，在原地转了个圈，把帽子飞出，落在了一位观众的面前。

  观众从桌子上拾起那顶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对台上的人笑了笑。

  台上那人失去了自己的帽子，但是神秘感依然不褪。

  他的脸上戴着刚刚被财团取消不久的黄金面具。

  他拿着话筒大声喊道：“尊敬的来宾！大家晚上好！”

  “这里是由努尔斯狂欢夜的科特主办的，一年一度，一次一年的科特狂欢夜！”科特摘下脸上的黄金面具，把面具抓在手里。

  “这场狂欢夜，是为了喊出我们心里的愤怒，是为了向努尔斯唱出所有狂欢节成员的反抗之歌！”科特对着话筒朝着天空怒吼。

  “于此，我宣布，科特狂欢节正式开始！请各位开始胡闹吧！”科特情绪激昂。

  跟随着他的声音，人们又开始了起舞，观众们纷纷鼓掌，再一次端起了酒杯。

  科特有些疲惫地坐在舞台边缘，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根立柱。

  突然，他心潮澎湃，跳到了那根柱子上，似乎又听见了那时的声音。

  舞台上的音乐四起，台下掌声雷动，却没有除科特以外第二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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