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苏信阳兄弟两人窝在边缘处，依靠着树干睡觉。

  半梦半醒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信阳睁开眼，正好看到了阿爷和阿奶两人起身，朝着林子里走。

  他刚闭上眼，准备继续睡，但尿意来了，遂而跟着起身，朝着阿爷阿奶的方向走，没走两步，听到了阿爷和阿奶的谈话声。

  两人蹲在草丛里解手，又小声议论着什么。

  苏信阳蹲在一棵大树后方，竖着耳朵听。

  “老头子，身上带着吃食不多了。现在张嘴的这么多，顶不了多久。”苏老太叹息着。

  “依我看，趁机会将那两个小的扔了算了。”

  躲在树后的苏信阳瞳孔微缩，双手紧握成拳。

  即便他们吃的不多，要干很多活，阿奶也准备将他们扔了。

  气愤，愤怒得他想要冲出质问，但  一想到白日里阿奶说的话，只能咬牙忍住。

  不行，现在激怒阿奶，他和弟弟就真的没活路。

  接下来，苏老汉说的话，让苏信阳全身发寒。

  “糊涂。”苏老汉不满的训斥一声。

  苏信阳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他接下去的一句话打回原形。

  “你还想养那两个小的不成，他们又不是我们苏家的人。”

  不是他们苏家的人？

  阿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怎如此蠢。等到了下一个城池门口，可以将那两个小的卖给人牙子。这两小子长得不错，定然能卖一些钱。”

  苏老太眼眸大亮，可转念想到了什么，“现在这情形，小的不值钱。好些大人自卖都不一定有人买。这两个小的万一没人要呢？岂不是砸在手里？”

  苏老汉对她的愚蠢直摇头，“即便没人买，也不打紧。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将他们与其他人换咯。”

  等走到那一步，便是到了苏家人山穷水尽，要死的时候。

  苏老太惊讶的看着老伴，重重叹一口气，自家人下不去嘴，就让给别人家也行。

  “还是你想得周全。”

  躲在树后面的苏信阳在听到阿爷的打算后，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遍体身寒。

  换孩子……

  这意味着什么，他是晓得的。

  这是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不是苏家人……

  这一刻苏信阳彻底恨上了苏家所有人。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再起，两个老的已经相伴起身。

  苏信阳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后，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在两个老的没回来前，先一步回到原地。

  尿意早已被他们的谈话给吓没了。

  苏老汉夫妻两人回到营地，他们环顾一眼，见所有人睡得沉，也没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悄咪咪回到自个位置上休息。

  苏信阳耳朵一直竖着听，在听到他们匀称的呼吸声后，这才敢偷偷的睁开眼。

  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两个老的。

  这里不能再继续待着，他们必须要在这两个老登动手前，提前带着弟弟离开他们。否则，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脱离队伍害怕吗？

  自然是害怕的，但为了活下去，他们必须这么做。

  小小的人，眼神坚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音一行队伍浩浩荡荡的，零星逃难的人，都不敢太靠近，生怕惹了他们不快。

  南景之抹掉额头上的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抬头看看高挂的艳阳，瞧见前头有树木，侧头对着苏音。

  “苏姑娘，走了一上午，人困马乏的，休息两盏茶。”

  “行。”

  苏音也被这段颠簸的路，震得屁股疼。

  苏母一直稳着装水的桶，深怕水洒了。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挑拣了一块地方，各自找寻阴凉的地方休息，整个队伍拉得有些儿长。

  有武力值的分配在前、中、后三段，如此好照应其他老弱妇孺，免得发生事情，照顾不到。

  苏音搀扶着苏母从车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树下。

  李大夫拿着捣好的新鲜草药过来，给苏母换药。

  “多亏了李大夫，我这腿感觉好了不少。”苏母打从心底里感激对方。

  “说谢谢就见外了，我这条命还是苏姑娘救下的。”李大夫动作麻利的敷药，包扎。

  “我觉得差不多好了，后面应该不需要了吧？”

  换做往常，她早就不敷药，直接下地走动，奈何音音不肯，非得让她多休息，多敷敷。

  “再敷一贴药，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即便不用敷药，也不能走太多路，最好还是在车上休息着，过个个把月再下地，才不容易留病根。”

  “这么严重。”

  “娘，你听李大夫的准没错。”

  李大夫起身，“行了，下次我再来换一次。我去别处给他们换药。”

  队伍里有了李大夫后，所有人都安心不少，尤其是受过伤的人，都得过李大夫的好。

  因李大夫一家自立，没伸手要吃的，所以每家在他诊治后，会收一点点看诊费，要价不高，比村里的土大夫还要便宜，算是意思意思，多多少少也能挣一口饭钱。

  起初李大夫是不收的，但下面的人很自觉，都知晓他家的难处，身上没什么家当，还欠着苏音好些银钱，自然不会再厚颜无耻的要求别人无偿为自个服务。

  休息了两盏茶，队伍再次启程。

  刚走出五里地，前头出现了骚乱。

  苏音、南景之是走在最前头的，第一时间发现了前方不妥，许多零星逃难的人家，在瞧见那边的动静后，纷纷往后方逃。

  队伍停了下来，没继续前行。

  后头的人不清楚情况，见前头停下，便也跟着停下。

  “怎么队伍停了？”

  “是不是前头出了什么事？”

  落在后方的人都在猜测，所有人都警惕起来，各自拿起武器。

  这是一路逃难后养成的习惯，但凡出现不同寻常的事时，第一时间拿起武器，警戒四周。

  南景之与苏音两人观察了后，很快就有了判断。

  这是两伙人发生了冲突，其中人多的一伙人，正在抢夺另外一伙相对人少之人。

  苏母掀开车帘，瞧着前头，瞧着瞧着，眼睛蓦地睁大。

  在争斗的那群人里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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