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人在林中迷路了。

  全家人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深山里乱转。

  “哥哥，我累。”苏信光满面通红，额头浸满汗珠，手被哥哥一直拽着往前跑。

  “再坚持一会儿，等离开那些人足够远后，就可休息。”

  苏信光咬牙坚持着，由着哥哥半拽着跑。

  一炷香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发。

  “不行了。我不行了。”苏孝义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不想再继续跑。

  其他人亦是气喘吁吁，但所有人都坚持着，没敢停下，但见到苏孝义停下，其他人也纷纷停下脚步。

  现在苏家人里，除了苏老汉，就属苏孝义最有话语权，是唯一的青年劳动力。

  “爹，差不多了。他们肯定追不上来。”苏孝义粗喘着气，对着苏老汉。

  苏老汉也累的不行，但后头有人追着，岂敢轻易放松。

  “大伙先休息休息。现在距离还太近，咱们还得离远些。”苏老汉定下调子，不允许其他人反对。

  苏孝义没反对，先休息再说。

  “阿爷，我渴。”苏信智在母亲李氏的撺掇下，走得到苏老汉跟前，可怜巴巴的讨要水。

  苏信阳兄弟两人听到水，眸光发亮，眼巴巴的盯着苏老汉。

  苏老汉看了一眼老伴。

  苏老太得了命令，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竹筒，“张嘴。”

  苏信智高兴的张开嘴，苏老太小心翼翼倒入他嘴里。

  苏信智的两个弟弟，立马凑过去。

  苏信阳见此，拉着弟弟，跟着过去，老老实实的排在他们兄弟后面。

  苏老太喂完老二的三个孩子后，在见到苏信阳兄弟两人，直接将竹筒一收，不客气的说道：“没了。你们哥俩等下一次。”

  苏信光瞪着眼，“阿奶，我明明听到竹筒里还有水。”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苏老太面色一沉。

  “阿奶，这水是我爹抢来的。”苏信光愤愤不平的说道。

  苏信阳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啪”……

  清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寂静的林子里。

  苏信光整个小脑袋都被那重重的一巴掌给打偏，歪着脑袋，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心底里的委屈，慢慢的变成了恨意。

  “阿奶。”苏信阳气红了眼，恶狠狠的盯着她。

  苏老太对上那凶狠的眼神，抬手挥向他。

  苏信阳有了准备，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了那一把巴掌。

  他躲过了那一巴掌，苏老太很不爽，直接冲上前，一把揪住他耳朵，下手很重，丝毫没有留情。

  耳边的痛处，让苏信阳眼里蓄满泪，痛得他小脸涨红。

  “阿奶，我疼。”

  “疼就对咯。我就要让你们记住。”

  苏老太开始训斥他们。

  苏老汉与苏家其他人都冷眼旁观着，大媳妇卢氏眼底更是带着幸灾乐祸。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知尊重长辈，不听从长辈的话，你们这是想要造反不成。若是现在在村里，就你们这等行径，族里可以直接拉出去浸猪笼。”

  苏老太在这里危言耸听，胡说八道，更是给两个小的开始洗脑。

  “你们这性子，真是随了你们那个没良心的娘。”

  “你们要是还想跟着姓苏，以后我和你阿爷说什么，你们就得听什么，要是不听从，直接弃你们而去，料你们在这世道活不过两日。”

  苏老太一直揪着苏信阳的耳朵，耳朵已经从最开始的发红，慢慢的转变成发紫。

  苏信阳没有嚎啕大哭，亦没有求饶，无声的流着泪。

  苏信光想要救下哥哥，但被哥哥的眼神制止。

  “阿奶，我们知道错了。”苏信光低着头认错。

  “阿奶，我们知道了。”

  苏老太这才不慌不忙的松开手。

  此时，苏信阳已经感受不到耳朵上痛，耳朵已麻了。

  兄弟两人抱成团，默默流着泪。

  休息了一盏茶后，苏老汉发话，要继续往前走。

  李氏将一个包袱扔给苏信阳兄弟两人，“这些你们背着。”

  苏信智兄弟三人跟着母亲一样，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空竹筒扔给他们兄弟两人，“这些你们也都带上。”

  苏老汉注意到了，仅仅只是瞥了一眼，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更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苏信阳原本还期望阿爷能出声阻止的，但见阿爷淡漠的转过头，心里那一点点期盼，逐渐熄灭。

  爹才刚走，他们就如此对他们。

  苏信阳心里既难过又充满恨意。

  小小的人，对世界认知只有两种颜色，非黑即白，再无其他。

  曾经他们以为阿爷阿奶是好的，可随着逃荒路上的行走，他们渐渐的明白了，曾经他们眼里的白，逐渐变成了黑。

  而曾经不起眼，看不上的黑，逐渐变成了白。

  两个小小的身躯上，背着大包小包，艰难的跟着大人们行走在山林里。

  “爹，咱们这是迷路了吗？”苏孝义抬头看着这不见方位的密林。

  苏老汉神情凝重，瞧着天色渐黑，“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早等太阳升起，再辨别方向。”

  “好。”

  苏家一行人寻到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卢氏冲着那苏信阳兄弟二人命令道：“你们去捡柴火。”

  他们不敢反驳，听话往林子里走。

  刚捡回来好些柴火，卢氏嫌弃的说道：“太少了，继续找。”

  就这样兄弟两个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整个人已经累到不行。

  第五次回营地时，其他人已经坐着休息，嘴里吃着东西。

  兄弟两人从早到晚都没吃上一口，早就饿得不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苏老汉用手肘捅了捅苏老太，苏老太不情不愿的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已经坏了的馒头丢给兄弟两人，又给他们倒了一点点水。

  “别说我不给你们吃的。”

  兄弟两人如获至宝的拿着吃食。

  苏信智将食物先给弟弟，苏信光咬了一口，腐坏的气味充斥鼻腔，但饥饿让他顾不得其他，依旧将吃食咽下去。

  苏信光吃了两口，将剩下的全部给哥哥，“哥，你吃。”

  苏信阳咬下后，自然也尝出了食物味道变坏了，忍着没吐出，慢慢的咀嚼着，余光注视着那一家子，心里的恨意再次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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