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后花园小院,枯树斜倚,蒿草丛生,破败的房舍矗立在夜色朦胧之中。

芸香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才用手将那扇虚掩着的门给推开。

寂静的冬夜里,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一条黑影尾随着芸香进入小院,在她转身时,将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抵在了她的喉咙处。芸香一惊,待看清楚那人的眼睛时,发出了受惊之后那种掩饰自己的笑声。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戒备的时候。”

黑衣人收了剑:“小心驶得万年船,尤其当你的队友比猪还要蠢的时候。说吧,今夜找我所谓何事？”

“不是我找你,而是夫人那边有话让我代为传达。”芸香理了理头发:“苏嬷嬷的死与你有关吗？”

“苏嬷嬷……”黑衣人眯了眯眼:“就那个被蛇咬死的？笑话,她的死怎么可能与我扯的上关系。”

“不是就好。夫人说了,不希望你与她之前的合作出现任何问题。”见黑衣人眼中射出阵阵寒意,芸香忙的补充道:“这是夫人的原话,芸香不过是照实转述。还有两件事,是要与你说的。第一件,你给我的药粉,我已经掺进了苏如锦的餐食中。第二件,今天白天,府中来了许多的大人,给晋王送了不少的美人,其中一个,是被皇帝判灭门的前御医徐卫华的女儿。她本名徐清,幼年时算是苏如锦的朋友。我估摸着苏如锦今日也已经把她给认出来了。”

“徐清？”黑衣人的眼眸沉了沉:“徐卫华的女儿……送她来的那个人是谁？”

“不清楚,只听苏如锦身旁的乳娘与阿萝议论,说是户部的一名官员。这户部,隶属于蜀王,所以芸香猜测着,那徐清应该也是蜀王殿下的人吧。”

“有意思。我记得这徐卫华当年利用皇帝急症想要陷害晋王,结果却被颜贵妃横叉一杠给救了。这徐卫华貌似是皇后娘娘的人。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徐家被判,灭了满门,皇后也被皇帝猜忌,这些年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反倒是颜贵妃越发的得宠,连带着齐王殿下也有红得发紫的趋势。这徐清,是徐卫华的女儿,朝廷的余孽,晋王殿下的仇人,如今却被蜀王殿下的人给送到了府里来。就不知道这蜀王殿下清不清楚这徐清的来路？不过这清不清楚的也都没关系,反正晋王府是越来越热闹,越来越有看头了。”

“你似乎巴不得这晋王府乱成一锅粥。”

“趁火打劫这四个字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黑衣人说着朝门口走去:“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也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打听。今日这两件事,姑且算你办的还不错。”

黑衣人反手将一个小瓶子丢给了芸香:“每日一粒。还有,你我见面的日子由我来定,若是再私自找我,就不要怪我手中的长剑无情。说起来,我的这把剑也有些日子没有饮血了。”

芸香的脸白了白,“你知道,我是夫人的人,被派到苏如锦身边也是在监视她。苏如锦一直不信任我,至于她身边的那个乳娘防我更是跟防贼的一样。所以,我也不一定能帮你打探到什么机密的东西。哦,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也不知道对你有用没有。”

“有用还是无用,我自己判断。”

“昨个儿晚上晋王爷一直在守护着苏如锦。早晨时,听见房中有些动静,而那位晋王爷更是在接到皇帝的传旨后才匆匆而出。看乳娘与阿萝的神色,苏如锦应该已经与晋王圆了房。”

“这不奇怪。之前进入王府中的那些王妃、侧妃也都跟他圆过房。你是做什么的,苏如锦心里头清楚,而苏如锦是做什么的,你以为晋王爷就没有防备。咱们的这位晋王爷,可不是那种只会舞刀弄剑,上阵冲锋的草野莽夫。”

芸香低了低眼,没有说话。

再说浮曲院中,苏如锦正与阿萝说着话,乳娘端着些点心匆匆走了进来。

“王妃！按照王妃的吩咐,已经将那位徐姑娘与那位颜姑娘安排到了一处。”

徐姑娘指的便是徐卫华的女儿徐清,进得府来倒也没有刻意的改名字,至于那位颜姑娘则是苏如锦先前遇见的,那个差点黏糊在萧云堇身上的艳丽女子。其出身倒是没有什么好查的,只是这个“颜”不知道与宫里头的那位颜贵妃有没有关系。

出于慎重,也出于长远的考虑,苏如锦特意嘱咐乳娘将这二人安排到了一处,至于旁的那些莺莺燕燕,眼下看着倒是不足为虑。

“乳娘,劳您与阿九说一声,让他留心盯着这两个人。那位徐姑娘,八成是蜀王殿下安插进来的,至于那位颜姑娘,带她来的那位大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貌似是皇后的人,可她姓颜,也不能排除是不是齐王殿下安排进来的。所以,我们都得谨慎些才是。”

“王妃说的这些老奴都懂,只是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王爷做主吗？王妃擅自安排,会不会惹得王爷他不高兴。”

“乳娘放心,锦儿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王爷默许的。”

“如此便好。老奴瞧的出来,王爷对王妃也是上了心的。昨个儿王妃受惊,王爷默默看护了一路,连阿萝这丫头都感动的掉了眼泪。回到府中,老奴与阿萝原本是想将王妃搀扶下来的,结果却被王爷给呵斥了。王爷他,愣是不顾自己王爷的身份,将王妃一路给抱回了浮曲院,整整守护了一夜。这份心意,即便是老奴也挑不出什么来了。”

苏如锦微微怔了一怔,乳娘说的这些她都不记得了。她的记忆,似乎从见到那条蝮蛇开始就变得混混沌沌,只记得自己回到了王府,记得萧云堇在她耳旁说着:“不要怕,本王在这里！”

心中一暖,连带着两颊上又浮起一些红晕来。

乳娘瞧着,心里也高兴,给阿萝使了使眼色,阿萝低头捂着嘴笑了起来。

又过了会儿,乳娘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腰封中抽出了一包东西,神秘兮兮的放到了苏如锦跟前。

“这是什么？”

“无双姑娘暗中交给老奴的,说是王妃要的东西。”

苏如锦轻轻哦了一声:“是曼陀罗花粉。这两日忙着别的事情,倒是差点把它给忘了。”

“这种害人的东西,王妃还要它做什么？”

乳娘蹙了蹙眉。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芸香想要用这曼陀罗花粉害我,我也总不好当做没事发生。她既喜欢这曼陀罗花粉,我总该尽一尽主子的心,让她也尝尝。”

“可那芸香贼的很,只怕未必会轻易上当。”

“每个人都有她的弱点,只要利用得当,任何事情都不难。难的是,我们有没有生出这个害人之心。”苏如锦握住那包曼陀罗花粉:“劳烦乳娘动动脑筋,看看如何将这曼陀罗花粉制成点心。”

“老奴明白了。”

乳娘伸手接过那些曼陀罗花粉,又仔仔细细的放回了原处。

苏如锦抬了抬眉,问乳娘:“这两日芸香都在做什么？”

“昨个儿倒是没空注意她,今个儿嘛……阿萝可曾见过她？”

阿萝摇摇头:“早上的时候打过一个照面儿,她问我王妃是不是起了,王爷还在不在房中。依着王妃之前的吩咐,阿萝没有隐瞒,全都给她说了。她轻轻哦了一声,就出去了。至于去哪儿,阿萝也没有在意,总归不在王妃跟前晃悠就是了。”

“糊涂！她在王妃跟前儿咱们反而不需要担心,怕就怕她在背后使什么坏心眼儿。”

乳娘说着,瞪了阿萝一眼。

阿萝脸上一慌,忙说了句:“乳娘别气,是阿萝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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