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黑路不迷，那自然是因为熟地了。熟地要多少？”慕云兮抬手拉开贴着熟地标签的抽屉。

“三钱！劳烦小姐。”

李公子接过包好的熟地，“再要百年美貂裘。”

“陈皮……”慕云兮的眸光又开始在药柜上巡视，眸光一顿，快步走过去，将贴着陈皮的抽屉拉开，回眸看向李公子，“要多少？”

“二钱。”

李公子接过，“还要一味夫妇偕白头。”

慕云兮的手指顺着眸光在药柜上滑动，寄奴从里间冲了出来，“百合！正好这有一批新到的百合。”

他转到柜台里边，弯腰将一包百合拿出，看向李公子，“要多少？”

“二钱。”

“好嘞，二钱百合！”寄奴将百合包好递与李公子，一脸迫切，“还要什么？”

“就这些。”李公子提起这几味药材。

“真的没什么要的了？”寄奴有些不甘心。

李公子挥了挥手，转身而去，“还记我账上，月底一起来结。”

“李……”寄奴讪讪住口，悻悻回神，却看到百灵正偷笑，神色一囧，别过眼眸，片刻又将眸光转向慕云兮，“没想到，慕小姐竟然也了解草药？”

“没想到，你小小一个伙计，竟也这般好学。”慕云兮瞥了眼柜台上放着的《本草经》，看向寄奴，侧身冲他盈盈行了一礼，寄奴惊得差点跳起，连忙闪身避开，神色愈发窘迫，“你、你这是做什么？”

慕云兮真挚的眸光看向寄奴，“虽你只是抓药的伙计，可却是病人用药前的最后一道关卡，你懂得越多，越能发现大夫所开方子的疏漏，或许不经意的一瞥，便能救人一命，如此，怎么不值我一礼？”

寄奴一怔，尴尬的摸了摸头，三步并做两步从柜台后蹿出，拿布子将一旁的方凳擦了又擦，嘿嘿笑着看向慕云兮，“二小姐，坐！您请坐！”

慕云兮依言在方凳上坐下，百灵跟过去站在慕云兮身后，冲寄奴撇嘴，“现在不让我家小姐随便看看了？”

“我……”

“百灵！”慕云兮嗔了百灵一声，看向尴尬的寄奴，“我知道，你不是不欢迎我们，而是怕我们什么都不懂，偏偏又要在这指手画脚，误了别人性命。”

寄奴连连点头，看向从里间探出头来的钱大夫，“是是，我和钱老爹就怕这个。”

慕云兮看了一眼两人，略略沉吟，“邓姨娘之前是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发汗最强的是麻黄草，可麻黄根却是止汗的，同出自麻黄，茎叶和根的药效截然相反，所以，千万不能乱了职责。”

“就像这济世堂，”她缓缓起身，扫视了一圈济世堂，眸光落向探出半个头的钱大夫，“是你的……”她又看向寄奴，“也是你的，更是我的。你们怎么做，我不会干涉一丝一毫。”

“只等着收钱。”钱大夫撇撇嘴，将探出的头又收了回去。

“能挣钱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慕云兮看着微微晃动的棉布门帘道，“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不堕了济世堂的名声，倒贴银子也是可以的。”

“小姐的意思是说，从今之后，就算每月济世堂的进账达不到千两白银，小姐也不会扣我和钱老爹的工钱？”寄奴定定看向慕云兮。

“就算这一个月，济世堂没有一文钱的进账，你们的工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而且，若万一有什么人来济世堂闹事，我会挡在你们前面，不用你们发愁半分，你们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

慕云兮落地有声。

“好嘞！就冲二小姐您这句话，寄奴一定给您看好了济世堂。”寄奴双眼放光迎向抱着小孩，扶着老人进来的一家四口，问了两句，将人带进了里间。

“小姐，”百灵凑近慕云兮压低声音道，“若济世堂一直亏损，慕二爷怕又要找小姐的麻烦了。”

“别担心，我师兄经常为人免费看诊，可无忧谷从来不缺银两，因为有的是惜命的……”慕云兮突然住口，看向陪着一家四口出来的钱大夫。

钱大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云兮，转眸看向那妇人，“你父亲与儿子，都是染了风寒，症状相同，这是你父亲的方子，这是你儿子的方子。”

“不说症状相同吗？为何药方却有两份？”妇人一脸狐疑，呆呆看了看那方子，忽看向慕云兮，“这位小姐，我不识字，你能帮我看一下这方子吗？”

慕云兮接过，百灵凑过头也看去，蹙眉道，“这药方是一样的呀，就是用量不一样……”

她忽的看向慕云兮，“小姐您看，他竟然给小孩的用量重，给老人的用量轻？”

慕云兮莞尔，将药方递给寄奴，“按钱大夫的方子拿药，记着给他们做好标识，千万别弄混了。”

目送一家四口离去，钱大夫似笑非笑看向慕云兮，“二小姐不怕老夫用错药？”

“钱大夫下药高明至极，怎么会错？”

“小姐？”百灵扯了扯慕云兮的衣袖，一脸的不放心。

“刚才那老人一直在向自己的儿子、儿媳交代后事，说明他觉得自己的病很难好了，所以回去之后必定会多喝药汁，如此，药量少些自然更妥当，而那位小孩……”慕云兮嫣然一笑，看向百灵。

“你见过哪个小孩喝药不哭闹的？到时候哭哭闹闹，扭来扭去，又能喝下去多少？所以药量自然要重一些。”

百灵恍然，看向钱大夫的眸光不由敬佩起来，而钱大夫看向慕云兮的眸光也难得露出两分笑意，“老夫现在信了二小姐刚才的话了，你放心，老夫绝不会弱了济世堂的名号。”

他转眸瞪向寄奴，“二小姐来了，怎么不上茶？快将老夫新配的木樨茶给二小姐尝尝。”

百灵眸子亮晶晶的看向慕云兮，“小姐，他们这是认可你了吗？以后不会再为难你？”

慕云兮点头，望向门外人来人往的长街，心情有些低落，夜公子，从今之后，济世堂就是我的了，你，不和我说声恭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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