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扰心思想犹未销 无边风月又相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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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延庆市委市政府召开的《延庆市油气勘探开发推进及招商引资工作会议》在江腾大酒店完美落幕,大会取得圆满成功。
此前,延庆市勘探开发指挥部指挥长石进江带队,由市政府办、招商办、自然资源局、生态环境局、安监局等相关部门组成的考察团到泾川油矿就庆北油田石油勘探开发等事宜进行了对接磋商,形成了就庆北油田现剩余部分区块勘探权、采矿权全权代管、代理的方式。
双方通过深入的沟通交流就矿业权延续、加强勘查投入、规范勘探行为等方面达成一致意见,并据此签订了全权委托责任书。
之于泾川油矿,远在千里之外的庆北油田区块,本就是一域飞地,视为鸡肋,山高水长叹路远,常自感慨心有余而力不足,鞭长莫及,现今延庆市市政府愿意代为管理,不但享受转让区块收入,还能在其后延庆市财税收入、管理费用中获得利益分成,何乐不为?由此双方实现了互惠互利、双赢局面。
当然,这无形中赋予了延庆市政府,实质上是延庆市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以 “至高无上”的权利,作为指挥长的石进江已然位高权重,在延庆石油一手遮天,本就举足轻重的他,现今在延庆市常委领导班子中变得愈加炙手可热。
毕竟之于延庆市这个千年古城,别无长物,工业基础相当薄弱,旅游业也就那么几个景点形不成气候,庆南的煤矿因国家环保、生态要求严格,现在基本上属于时断时续,惨淡经营,堪堪维持;古来赖以生存发展的畜牧业及其附属产品发展缓慢。
生存危亡间,石油勘探开发异军突起,短时间内带动了延庆市经济全面发展,这已不是为经济发展注入新活力、新动力,俨然成为带动延庆市经济发展行业的排头兵,又仿佛是一列高铁,带动着延庆市经济高速发展,所属区县经济也因此节节攀升。
这虽是国家资源,但这也算得上天赏饭吃,不然,为什么偏偏就是庆北这个荒芜萧索、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被相中并赋予了丰富的石油资源呢?原来这资源的勘探权、采矿权由泾川油矿独家拥有,而今通过一系列操作,管理权已牢牢抓在延庆市政府手中。
会议的后两天便是针对庆北油田区块的勘探权、采矿权的公开竞标。机会总是给与有准备的人,此次与延庆市政府签订采矿权转让合同的大多数是前期已经赴庆北油田现场考察过的石油投资人,他们见证了包括起3井、龙8井在内的数十口油井喷出高产工业油流,艳羡不已,进而心目神往。
当然,市政府的战略眼光绝不仅限于此,由招商办牵头组织的石材矿产采矿权以及非资源类招商引资活动也是如火如荼。针对市区所属六大工业园区、四大文化产业园区以及为推进旅游建设,市政府特别规划的几处生态风情园、民族度假村的工程建设,也尽在招商引资行列。
第一天会议结束,韩若冰与谢雨文便返回了庆北县,起4、起5井的开钻让他挂肚牵肠,憨厚敦实孟凡千的工作能力着实不让人放心。
临行前,他目光怨嗔地望了江小爱又望了邱牧阳:“老三,这几日尽可抵死缠绵,但回庆北,安心帮我,这两口井开钻决定咱们能否东山再起。”
邱牧阳说:“你一声令下,现在我便可启程。”
江小爱后面上来掐了他的胳膊。
韩若冰无可奈何:“要是让你走,恐怕某个人能恨我入骨。”
江小爱说:“谢谢韩哥,会议结束我就让他走。”
谢雨文拉了邱牧阳到一边,附了他耳边说:“老三,你可要谢谢我,我给江小爱说是我安排你给顾影来延庆买东西的。”
邱牧阳说:“小嫂子果然刀子嘴豆腐心。”
谢雨文说:“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抛去婚外情这点,我只是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一对活宝,我也是想看这戏怎么演下去。”
邱牧阳凄然一笑,他知道肯定是江小爱终有不甘,悄悄问了谢雨文,顾影和昊北楼几个人的关系,谢雨文适时地给自己搪塞过去了。
挥手道别,转回头,见项目部霍海川、薛平两人正出得门来,准备上车返回庆北,邱牧阳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别:“霍经理,朋友有事需要帮忙,会议结束我再返回庆北。”
霍海川望了一眼远处的江小爱低低的声音问邱牧阳:“邱经理,不会是那位记者吧?用特别香水的。”
邱牧阳说:“是,要不我把她叫来,您仔细闻闻确定一下?”
霍海川意味深长地灿烂一笑:“免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邱牧阳说:“如果一个人对一件事显得视若无睹,大概率会浮想联翩,继而胡思乱想。”
霍海川说:“邱经理,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乱想也没用,身不正影子自然是斜的。”
邱牧阳笑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也怕鞋子歪啊。”
……
邱牧阳知道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处事在严密也会有蛛丝马迹被人觉察,更别说霍海川这种心机较重的人了,他们习惯于从看似平淡的事情中找出亮点,说咸道淡,以慰藉不平的内心。尽管大多时候是捕风捉影,进而异想天开,以自己的兴趣爱好勾勒出色彩斑斓的世界,但偶尔也真能从千头万绪中理出些针头线脑来,例如他对自己与江小爱交往的感知便是断事如神。既然逃不过这一劫,不妨视若无睹。
江小爱见邱牧阳心事重重的样子:“邱阳,是不是你们单位对我们的事有觉察?你担心了,是不是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
邱牧阳说:“对,但我没去考虑单位的影响,我不怕,我是担心事情真传开了,家里会知道,并且这事,对你也不好,对你的影响恐怕比我这大多了。”
江小爱说:“我也是担心我爸知道,别的我也不怕。”
邱牧阳说:“所以,有时我内心是很自责的,是我经不住诱惑跨出了那一步,让我们都陷入窘境。”
江小爱说:“你不是后悔了吧?”
邱牧阳说:“是后悔了,后悔这辈子遇到你太晚。”
江小爱便蓦地搂了他:“我却是庆幸这辈子我们终究还是遇到了,让我尝到了爱的滋味,我知足了。”
邱牧阳望了她深情的眼睛,怜爱之余又心疼不已。
……
对于《延庆市油气勘探开发推进及招商引资工作会议》的新闻报道工作,江小爱可以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在自家酒店她通行无阻,各方面的信息获取也可以说是信手拈来,她在第一时间拿到《延庆市油气勘探开发推进及招商引资工作方案》,这使得她的稿件及时性、准确性以及观点的宽广度、纵深度都要比同行高出一筹,再加上邱牧阳偶尔出出馊主意,更使得文章观点拔新领异,别具一格。
江小爱的办公地点自然是晴暖阁,白天采访、收集信息,晚上便在晴暖阁伏案工作,三天来的六篇稿件全部出自于这间套房的大写字台。
她也是第一次体验被人从后面抱着进行新闻写作的感受,白日无所事事的邱牧阳见了归来的江小爱便变身蜘蛛侠,黏性上身,腻歪在她身上,坐卧不离。
“怎么样?这样你是不是思如泉涌?”
“甚思如泉涌?你弄得人家思路都不集中了。”
“那我按兵不动。”
“那也不行,你去床上等着去,我一会就写完了。”
“那不行,我留在这就是图谋不轨的,你却让我安分守己。”
“你比我大五岁,怎么和小孩一样?”
“你没听说小人得志吗?我志在必得,所以弃大做小。”
“一会你更要伏低做小。”
“几个意思?”
“我爸说要见你。”
“嗯?”
“害怕了?这可不像你,开会第一天你去会我爸时的样子,可是跟英雄一样,我佩服的很。”
“不是,我只觉得挺遗憾的,会议一结束,你就必须回家了。”
“我爸可能要考考你。”
……
江家大院,进门换了拖鞋,江小爱引着邱牧阳往里走,还没进客厅便趾高气昂地大喊:“爸,给你带来了。”
江天阔和其妻苏雅萱正在客厅闲唠嗑,听得江小爱的喊声相视一笑,起身迎了。
邱牧阳入座,这才环顾四周,但见房间装修古色古香,却极近奢侈,凳椅、桌案、橱柜皆红木制成,件件雕龙画凤,精美异常。
邱牧阳自是不懂这红木家具,只感造型讲究、品质高超,价格应该不菲。抬眼望,小厅墙上却是一副大字,远看如斗折蛇盘,定睛一瞧却是“虫二”二字,不免微微哂笑。
江天阔问:“小邱,你知道这两个字?”
邱牧阳心想,这几个意思?这简单地跟零一样,问初中生一加一等于几吗?但是一旦解释清楚了会是什么后果?
邱牧阳扭头看向江小爱,江小爱微然一笑说:“这个是我不同意我爸挂的,他非要附庸风雅。”
邱牧阳立时明白:“叔叔,世人多以杭州西湖湖心亭石碑乾隆手书或济南名士刘廷桂泰山所书“虫二”喻风景怡人,物景闲适。实明代张岱所着《快园道古》中记有明代大画家徐文长赠一妓斋名为‘无边风月’的轶事,当然也有说是唐伯虎的,但无论是谁,他们是早于清代乾隆帝的,也并且两人都是赠字与妓,也就是说这风月无边本意是与风景无关而与男女之情有关,是喻指男女情爱缠绵,“虫二”其实是前人以拆字游戏委婉表达一种情绪或意趣的,大概就是对所爱女子的又爱又恨的心情的,类似“死东西”、“小妖精”的意味。所以……”
江天阔问:“你怎么知道风月无边就是指男女情爱呢?”
邱牧阳说:“自南北朝起诗句中便多见‘风月’,隋唐愈盛, 唐张泌《妆楼记·印臂》,以绸缪记印于臂上,文曰:‘风月常新。’便是‘情爱长久如新’之意。近代曹雪芹的《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书中的宝鉴无不隐喻男女欢愉之场面。总之,风月二字是指月夜风光闲适不错,但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男女之情,且这男女之情还是闲情。”
江天阔一时沉默。
江小爱说:“早给你说过了,不搭不搭,非要说是上京美院教授樊增的字,不挂可惜。”
江天阔说:“还有一幅画,让你见见。”说完去了侧室。
不一会拿出一卷轴,便要展开,苏雅萱忙拦了说:“老江,别显摆了。”
江天阔眼睛一瞪:“拿着。”
苏雅萱只好双手虎口托了卷轴,江天阔慢慢后退,那画轴被缓缓展开,足有一米宽,三米长短,一只黑色小牛般的雄鹰跃然纸上,鹰瞵虎视。
那鹰踞一大石之上,背对观众,似是感觉身后有猎物,便突地转过头来,目光之犀利,令人不寒而栗。
有种凶狠,有种威猛,又有视猎物为囊中之物的得意表情,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傲睨万物的气焰。
江天阔问:“如何?孙鹰1949年大作。”
邱牧阳说:“形神兼备,确实把傲睨一切的气势描绘出来了,好画。不过您确定这是1949年作品?”
江天阔指题跋说:“看,戊子九秋。”
邱牧阳对书画知识一知半解,但无巧不成书,这孙鹰却是他师父孟庆武家乡的着名画家,他师父家便有一小卷轴孙鹰的山水画,曾与他炫耀,说是他在家乡获得武术比赛亚军时,正好赶上孙鹰由美国回国,对国术比较感兴趣的孙鹰老人去看了他的比赛十分高兴,当即送了他一幅画,师父孟庆武一直珍藏至今,说这幅画给套房子都不换,想来应价值不菲。
他也听师父大致讲过孙鹰的经历,老人生于五四运动那年,后参加抗战,1949年是被迫随了国民党军队去了台湾的,并且因为‘不恰当言论’入狱关押了一年,他在狱中能作画吗?再说孙鹰是擅长山水画的,这花鸟猛禽卷轴真是闻所未闻。
邱牧阳问:“江叔,这画轴你是从何处得来?”
江天阔说:“朋友转让,他是由上京拍卖会得来。”
邱牧阳问:“江叔,我能问价格吗?”
江天阔说:“我拿到手300万。”
邱牧阳说:“江叔,我不懂字画,但问一句,1949年能生产出这样的宣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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