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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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复兴街道边停着辆黑色越野车。
孟子陶认出车牌,是林菱的丰田霸道。
让俞洄把车停霸道后面,她想了想,说:“我陪欣畅回家,等我。”
俞洄应声,目送她们走进城中村的羊肠小道。
不禁失笑。
孟子陶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大步流星前行,根本不管欣畅有没有跟上。
目力所及至极限,他收回视线,发现街道两旁已竖起框架围挡。
路灯被圈于围挡之内,探出半截身子,因接触不良频繁闪烁,很快寿终正寝。
俞洄静坐车里,与幽暗独处,随手拨弄起后照镜上悬挂的小佛牌。
这是孟子陶车里唯一的饰物,光线不足,他离近些仔细瞧了起来。
细眉圆眼,蒜头鼻,两撇柳叶似的八字胡。
憨态可掬,不同于日常所见宝相庄严的佛像。
外套口袋里传出微信消息提示音,俞洄又把玩了会儿佛牌,才摸出手机。
【吴雯:你很久没来了。】
【俞洄:我不在北京。】
【吴雯:什么时候回来?】
【俞洄:不回来了。】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欣畅家住城中村最深处,二层老式民房的一楼左手边。
潮湿阴暗,挨着反味严重的公用卫生间。
铁门拉开,孟子陶顿时穿越回了九十年代。
水泥地,白灰墙,至简的室内陈设。
墙上甚至挂着张年久泛黄的伟人像,旁边是周杰伦早期的唱片海报。
多少有点黑色幽默。
见欣畅迟迟不肯进家,孟子陶投以鼓励眼神,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攥紧书包带,鼓足勇气出声,“妈,我回来了。”
欣畅妈妈坐沙发里和林菱闲聊,闻声转头一瞬泪崩,飞奔过来。
母女俩相拥而泣。
孟子陶朝林菱使个眼色,两个人悄悄退出小屋,不打扰她们体会久违的爱与温情。
一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路,林菱作为旁观者,再次为自己感到庆幸。
庆幸从失败婚姻里全身而退,更庆幸无儿无女无牵挂。
“可能很久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吧,欣畅妈妈今天和我讲了不少知心话。”
林菱挽着孟子陶胳膊,慢悠悠走,慢悠悠讲,“她和我们同龄,老方比她大整整一轮,条件一般,也不是她以前会喜欢的类型。她看中老方憨厚老实,更看重他有房。学区房,旁边是省重点一中,片区内其他几所中学也不错。嫁给老方,欣畅就可以落户,读所好初中。”
林菱长叹气,“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值得吗?”孟子陶问。
“母爱很无私的,从不会考虑值得不值得。”林菱说。
“我还是不懂。”孟子陶皱着眉摇头,“谁规定的母爱一定要无私?母亲也是人,人哪有不自私的,为什么她们应该无条件地为孩子付出?为什么要舍弃自我,无私奉献?”
林菱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语塞数秒,“可能因为母爱是天性吧。不仅人类如此,动物也是呀,很多雌性动物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男人呢?”孟子陶轻蔑反问,“是不是也和大多数雄性动物一样,只负责提供精子,不负责育儿?”
林菱轻打她手臂,“你不要以偏概全嘛,这世界上总不可能一个好男人都没有。”
“你不也因噎废食,活成了预备役尼姑。不好意思,严肃了,严肃了。”
孟子陶话里带笑,弯着眉眼虚心请教,“林老师,我这成语没用错吧?”
“没错,没错,你伶牙俐齿什么都对。”
林菱也露出莫可奈何的笑,“孟子陶,你太爱自己了。”
“可我没有只爱自己呀。”孟子陶亲昵环过她的肩,“我还爱你们。”
林菱有些动容,“谢谢你,帮我找到欣畅,帮我劝她回家。”
险些因疏忽酿成大错,她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所以打心眼里感谢好闺蜜。
孟子陶不爱听这些,故意摆出不满表情,“太见外了,林老师。”
下一句便兴致勃勃提议,“聊点八卦吧,你今天带小辫子去参加前夫婚礼了吗?”
林菱淡了神情,静水无波地说:“去了,也可以说没去。”
聊着天,两人已走出城中村来到路口。
俞洄坐车里低头发信息,没看见她们。
孟子陶走过去,伏低腰隔着半降的车玻璃想和俞洄说话,无意间扫过他的手机屏。
【吴雯:她帮不了你,我可以。】
吴雯是谁?她又是谁?帮他什么?
三个疑问同时闪现脑海,孟子陶差一点脱口而出。
她咬紧牙关缓和冲动的当儿,车里的俞洄已倒扣手机,若无其事地问:“可以走了吗?”
尊重个人隐私,孟子陶也佯装泰然自若,说:“我坐林菱的车,你直接开我的车回家吧。”
俞洄默了默,“好。”
坐进丰田霸道的副驾,孟子陶果断决定将那条可疑微信抛诸脑后。
主动帮助欣畅,事后后悔归后悔,毕竟小姑娘未成年,她能帮还是要帮的。
俞洄一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刚才的反应明显有意避开她,她还要过问,纯属多管闲事。
管闲事不如听八卦。
孟子陶斜斜靠着椅背,闲心很足地对林菱道:“展开讲讲吧,什么叫‘去了,也没去’?”
林菱开车从不记路,点开手机高德地图。
边查找历史目的地,边说:“我确实带他去了,但和我前夫没有正面接触,我们也没进去观礼。”
孟子陶:“为什么?”
“前夫两口子在酒店大厅迎宾,小辫子远远看见,来了句‘就这?’。”
林菱发动引擎驶上主路,继续道,“他当时表情特别轻蔑,特别趾高气昂,让我很不舒服。不谈结果,我的第一段婚姻是我过去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他让我觉得,他在否定我的过去,否定我的人生,一点也不尊重我。”
“然后呢?”孟子陶问。
“我一瞬间就对他下头了,然后随便编个理由自己走了。”
“他比我小几岁,原本我就有点犹豫,担心他思想不够成熟,今天发现果然很幼稚。”
导航提示音太吵,林菱调低音量,好奇转问孟子陶,“俞洄呢?对你那些风月男伴有没有评头论足?”
孟子陶凝神回想。
俞洄删除“控鹤监”的时候,虽然很生气,但没有半句多余屁话。
于是摇了摇头。
“看来成不成熟和年龄关系不大。”
林菱越欣赏俞洄,越觉小辫子幼稚。可到底动了些真心,一下又不那么坚定,“子陶,你说我是不是反应过度太敏感了?”
“我刚想夸你,你就掉链子。”
孟子陶举起双手准备鼓掌了,闻言只能放下,“‘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不是什么中国女人的美德,你已经觉得不舒服了,不跑难道留着他过年。问题出自小辫子身上,你做得对,不用怀疑自己。男人有的是,下一个更乖。”
林菱认同点头,却仍有顾虑,“我已经离过两次婚了,试错成本很高的。”
“早结婚的好处就是可以早离婚。”
孟子陶再次语出惊人,笑容明媚张扬,“林老师,女人三十一枝花,男人三十烂茶渣。”
“你这话好像说反了吧。”
“我不管,女人永远一枝花。”
林菱不禁投去羡慕眼光,“我真希望能活得像你一样潇洒不羁。”
“其实不难。”孟子陶莞尔,“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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