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县尊巧回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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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中心人物的李丹这时可没心情想姑娘,蓼花子大军开始南下,局势骤然紧张。
杨大意才踏上余干码头,就被等候的参谋直接请到了城隍庙,身后的两百多官军在把总董候用的带领下进驻了原本南门外的营寨,李丹授意刘宏升交接后对他们进行热情款待。
但董把总自己并未参加这场款待,他随着杨大意进城来到都巡检司。
董候用是个有八年军龄的老兵,因平倭军功被授把总职务,是个很敦实,话不多但目光很凌厉的男子。
他的级别相当于试百户,本来以为这次援上饶后就能升百户了,谁知这样倒霉队伍全倒在了璜溪。要不是他水性好跳河快,差点就壮烈殉国。
但董把总新婚才半个月,他还不想死!
杨百户来接大家,董候用有点犹豫,毕竟“寄人篱下”这四个字他也知道。
但想到有机会回家抱自己温柔的小妻子,加上周围逃生弟兄们期待的眼神,他同意了。
跟着杨大意走进大厅,看着他随和地与众头领打招呼,董候用感受到了杨大意在这里受尊敬的程度。
他见杨大意看到李丹便站住了,先行军礼,然后报告自己完成任务归来,再向李丹介绍董候用。
“董把总在危急时刻保住了两百多兄弟,为南昌军留下一支血脉,可敬、可敬。”李丹这样表态之后抱拳拱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立正,敬礼!”董候用吓了一跳,竟是全场军官都在向他敬礼,不由地眼睛模糊了,声音哽咽连说不敢当,躬身作揖回礼。
“礼毕!”李丹过来拉起他的手:“方才敬礼,是对全体南昌军的官军弟兄们致敬。君等仓促之下犹能死战不降,乃我辈楷模也!”他说得很大声,周围头领都鼓起掌来。
董候用平生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口中说着“惭愧、惭愧”止不住落下泪水。李丹扶他在杨大意身边坐了,温和地问:
“董君这次又是大胜而归,不知给弟兄们的分红、赏赐是否都发下了?”
董候用早听镇抚官说了这里的规矩,知道他指的什么,赶紧点头:“缴获中的分红都已经发了,但因三塘镇那边银钞不足,所以战功赏赐还未来得及发。”
“今天就都发了罢。”李丹对巴师爷说:
“大家这就算是到家了,不管是不是本地人都为杀敌出力,为朝廷作战的,要一视同仁按规矩办事。
只要在我李字旗下出力,规矩便不能改。”巴师爷知道他做姿态给董把总看,连忙躬身答应。
这时韩安进来,先认识过新人并行礼,然后笑着向李丹报告:“都巡检,县尊大人马上就到,他说要亲自感谢三塘镇的好汉!”
李丹哈哈大笑,说:“太尊要到了,难免又要之乎者也一番,趁他大驾未到,咱们赶紧说正经事!”说着赵敬子便招呼大家入位就座。
董候用看着这一切,倍感新奇,这要是在别处听说文官将至,那还不得赶紧列出阵仗、出门迎接?这些位可倒好,反而坐下来议事了。
“县尊要来,咱们不去迎接,这合适么?”他侧过身体,轻声问杨大意。
“没事、没事,莫担心。大老爷要来且得整理衣冠、铺排仪仗哩,丹哥儿有分寸,放心罢!”
杨大意笑着拍拍他后背,这样亲昵的动作要放在刚认识的时候会吓董候用一跳,不过现在他也习惯了。
这时,就见赵敬子在前边,手里拿了根藤条指着悬挂起来的地图(董候用瞬间眼睛就睁得老大)说道:
“诸君,今日的会议,缘于早晨收到急报,湖匪蓼花子部已经与董七部汇合。
在给他重新补给和整编人马后,仍留董七于乌泥镇北的石口,蓼花子本部大队约六千余人已经返回,目前正在观音渡等待补给。
从情报科打探到的消息分析,敌人很可能在两日后经鹭鸶港渡河南下。现在的态势是,敌茅太公部正蠢蠢欲动,企图对雷家湾进行偷袭。
他们连续攻打雷家湾数日,现在因北部下雨的缘故攻势暂停,我们分析这是个麻痹守军的手段。麻九叔已经采取措施加强了戒备。
那么,这次我们很快将要面临湖匪的重兵压境。所以,参谋部制订了《余干保卫战作战方案》。
经过都巡检兼团练副使李大人批准,决定近期依托城池采取守御态势,全城进入一级防御戒备。
按前所定,关闭各瓮城内门,外门出入需有都巡检分司签批许可,其余一律禁止出入!
每日酉时起净街,城内巡检负责负责南、北城的巡查、检视,戍时起宵禁至次日卯时。
冕山大营即日起与城内相同进入戒备。”这时,他看到焦丛虎举手,便问:“焦百户可是有什么疑问?请讲。”
焦丛虎已经参加过两、三次军议,所以先拱拱手,然后起身道:“某只是想请问赵参军,那在冕山挖沙、运石等项是否要停下来?如停下的话,这些青壮怎样安置?”
“目前有一千二百人在冕山,焦大人可以拣选三百人留下协防冕山,然后再派四百人进城协防,余者前往余家渡和杨埠,那边都需要大批人手。”
赵敬子说完,焦丛虎点头说明白啦然后坐下。
李丹开口说:“咱们的关键点就在两处,城池用来吸引并消耗敌军,余家渡到白马则集中反攻力量、制造武器、车辆和船只,那么掩护余家渡的便是冕山。
所以焦大人你职责重大,万万不可疏忽!冕山若失,余家渡等没了屏障,我等也就成为孤军。这一点冕山驻守各位可要记住,拜托了!”说着抱拳。
焦丛虎看了眼身边的万四有(谢豹子留守大营未参会),两人同时起身抱拳应诺。
“那么接下来我宣布各部的布防位置和安排。”在李丹示意继续后,赵敬子打开了一个大信封,抽出其中的几张纸,大声说:
“北城墙防御使杨大意、副使张钹,东城墙防御使潭中绡、副使孙梁,南城墙防御使周芹,西城墙防御使刘宏升。
南城巡检朱庆,北城巡检李彪。水军使魏小河,往来应援使顾大、杨乙……!”
李丹听着,知道除上述安排外,每面城墙上配备三百名竹枪武装的乡勇。
这些人都是各处工地上已经完成就地编伍的民兵,他们要完成协助操作和牵引投石车,搬运弹丸、抢救伤员等辅助工作。
民兵的头目则由衙役、捕快以及乡绅子弟有勇力、武技者担任。
另有上千青壮分别由顾大和杨乙两位应援使带领,看应急所需随时向各处调拨,并准备灭火、急救、弹丸、车辆等物资以备攻守战中使用。
会议一结束,整座县城立即紧张起来。传令的、调兵的比比皆是,居民们倒不惊慌,只是喃喃地念叨着:“唉,总算是来了。来得好,让这日子早些过去罢!”
范县尊被李丹恭恭敬敬地请到后面,先由李丹介绍了“路经此地拔刀相助”的杨百户,还有璜溪落难辗转归队的董把总,县令对二人大加赞赏,好生勉励了一番。
待他两个退出房门,范县尊笑眯眯地拍着李丹手背说:“贤侄,我看你铺排得很好,老夫便不多嘴了。不过有件事,老夫想来听听你的意见。”
“哦?”李丹很惊讶,忙起身施礼:“老大人父母官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丹年幼岂敢摆大?”
“诶,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范县尊沉吟下,压低嗓音说:“今日南昌来人了。”
“啊?”李丹愣了下,他分守四门,有什么人进来都会知道,怎么偏南昌的使者自己不晓得呢?他略想想:“大人,对方是微服而来?”
“正是!”范县尊点头:“带来了几个消息。其一,你抄了自家大伯的家产这事已经传到南昌去了,他可是把你告到了按察使司衙门啦。
不过杨左使(指承宣布政使司左使杨涛)有些不以为然,让人把事情按下了。”
“哦?想必杨大人也觉得我伯父做得不对?”
范县尊微微一笑:“杨大人自璜溪镇兵败后被皇上降了级,正无处发泄,现在杨贺又逼迫抚州甚紧,他哪里有心思管李燕若的家事?”
李丹口里哦了声,又问:“这么说此事便过去了?”
“你觉得你大伯会善罢甘休?”李丹摇头,范县尊叹口气:
“这件事现在被压下去,将来如何尚且未知,你也不必太在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倒是……我听说左参政告了你一状,说你目无尊长和法纪,因此赵同知为你求的赐爵可能会因这个打水漂了。”
“这个‘左参政’他管这类闲事作甚?”李丹恼火地问。
“左参政唐轩,他和你大伯可是同年呵,这次派兵船来接人,便是他的安排。”
“哼!一丘之貉!”李丹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那小盖碗跳了起来。等怒火稍过,他忽然想起:“老大人刚才说‘其一’,那么‘其二’又是什么?”
“杨左使被降级留用的消息呵。”
“这……,和我等守余干可有关碍?”
“有,”范县尊点头:“要点便是你收留的这些官军残余。”
李丹瞪大眼睛:“大人何意?”
“老夫方才说了,杨左使被皇上训斥,还降级留用,他正无处发泄……。”
“大人,”李丹看看门口,也压低声音说:“老大人的意思是,要是被他知道这支残兵,他也许会……?”
“当兵的倒还罢了,那董把总是一定会被拿来做伐的。”范县尊叹口气:“不如此,杨大人下不来台呀!”
李丹倒吸口冷气:“他焉敢如此!”
“如何不能?”范县尊摇摇头:“只要这颗人头落地,丧师失地的罪责好歹有人抗了,那杨大人才能官复原职,皇上才能赦免了他的罪过。
即便只是个把总、百总,你以为他会在乎杀得对不对?”
“可,可董大人百战余留,不容易!再说,他刚杀透了湖西匪船队缴获了陈元海的坐船。难道不加奖赏,反而要杀他的头吗?”
范县尊知道他误会了,摆摆手:“非也,老夫自然晓得大战将至,岂有斩杀自家将校的道理?
能从万军之中杀出血路逃生,这样一员悍将,杀了太可惜!
再说,此事也还未传到南昌,乃是老夫自信使那里听说了杨大人的情形,方才又听你介绍他的故事,故而特地提醒你,对他们的安置要格外当心!”
这下子李丹听懂了。自己原以为救了个杨大意就算完了,谁料现在又来个董候用。“那,我明白了,老大人给上面的报捷中肯定不会提及这个人,更不会有任何原官军的将校参战,全是本县团练和乡勇的功劳,可对?”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这样……对他们岂不是太……。”
“李三郎呀李三郎,你能做初一,老夫怎就不能做十五?”范县尊眨眨眼:“别以为你那个见义勇为的杨百户是怎么回事,我会不知道?你当周都头‘天王’之名是虚的?”
李丹被他将了一军,手搭在后颈上嘿嘿地笑起来,急忙转移话题问道:“咦,既然杨大人正在头疼,为何南昌会派人来余干?要派人也该先去鄱阳才对呵?”
“你在进贤那边搞出这么大动静,以为人家不知道?人家告状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咱们团练擅自进入南昌府跨地作战!”
“啊?我们帮他还有错了?再说……老大人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此乃枫港地方自行组织乡勇所为,我余干团练正在守城,不曾出击湖西!”
“对啊!老大人真是机敏果断!”这句李丹可是掏心窝子说的佩服话,甚至还树了大拇指给他。
这话既是事实,也不是事实,让人查无实处,也就无可奈何。
范县尊谦逊了一番,然后又说:“好在来人是我在按察使司的一位熟人,他自会回去替老夫解释,这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看来南昌也没想到余干这边的情形如此糟糕,更没想到咱们靠着团练把陈元海人头给取来了。呵呵!”
“您和他说三塘堡的事了?”
“我倒是没说,他进城来后自己从百姓们嘴里得知的。”
李丹拍脑门,没想到做了一千一万,最后还是没能遮住!
“他问起细节,我实话实说。杨百户并非本省军将所以倒还好,将他名字报上去只有好处没坏处,说不定还可以帮他在南昌寻个职务留下来。
这次大败,官军中军官可是缺得紧呐!要南昌的都指挥使司把他调过来听用不难!
可董把总我就不能说了,怕给他反招祸事。但这样一来,咱们只能多给他些酬劳,却无法帮他争军功。这些,贤侄务必设法向他们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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