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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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镜头突然的转变吓了众人一跳。
但不等他们仔细查看,镜头里突然出现的那张诡异人脸,就已经消失不见。
场面一时冷寂下来。
半晌,才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扑到设备前“快快拉回去”
负责技术的调查官也恍然回神,赶紧手忙脚乱的拖动进度条,想要重新复现刚刚那一幕突然趴在镜头上的人脸。
但只剩下空荡荡没有异常的画面。
调查官愣了下,喃喃“怎么可能”
消失了
他不死心的重新检查,但不论反复重播多少次,那张人脸都没有再出现。
像是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或者,它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仅仅只是出现在了录像带中。
在他们眼前,在网路中。
调查官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赶紧回身问其他人“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吗那张人脸”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有这些人作证,最起码说明刚刚不是他的错觉,这让他好受了一些,立刻拍了拍脸让自己恢复清醒状态,重新投入到对设备的调试中,试图找出那段图像出现的原因。
众人陆陆续续回神,也有人搀扶起惊吓后摔倒在地上的李龟龟。
“李师父,你没事吗”
李龟龟摇了摇头,神情却仍然怔愣,没有彻底回神。
他游魂般眼神僵直,转身问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张脸”
很像他的同行。
前一秒还在玻璃柜台后面,在融化的同行,下一秒却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镜头前,死死扒住镜头向他们这边的世界看。
李龟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不是那张脸在看监控摄像头,而是它在透过那层屏幕,在看着他们所有人,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像从另外一个世界瞥来的一眼。
直到现在那张脸消失,李龟龟仍旧忍不住冷汗津津,总觉得刚刚很像同行的那张扭曲人脸,对他有着莫大的诡异吸引力。
就好像,好像同行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如果李龟龟没有受伤休息在家,女客人找不到他的摊位,就不会去找同行,也不会使得同行深陷危机。
而如果李龟龟在同行忐忑给他打电话寻求帮助的时候,就意识到异常的存在,立刻和祈行夜一起接手这起案件,那同行也不至于遭受到监控视频中那样惨烈的事情。
说到底,是李龟龟杀死了他。
要偿命。
要和他一起走。去另外一个世界,救他。
李龟龟恍惚中伸出手,向屏幕的方向,似乎想要穿透屏幕那层薄薄的玻璃,到屏幕后面的世界。
旁边调查官觉得奇怪,一把拽住了李龟龟的手臂“李师父你干什么呢”
大喝之下,李龟龟猛然惊醒,迷茫看向出声的调查官。
“我怎么了”
他迷蒙转头,看向身前的屏幕。
坐在设备前的调查官也一脸惊愕戒备“李师父,你刚刚想要拔掉电线,还主动去摸电线。你怎么了”
不等李龟龟给出回答,他立刻检查对方的污染系数,直到看到是零松了口气,抬手招呼旁边的专员拿来另一件防护服。
“以防万一,李师父你再穿一层。”
最近确实出现了污染粒子无法被准确检测的情况,就算调查官着急也没有用,这并不是立刻掏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只能等科研院那边针对性的排查故障,提升计数器性能。
听说商长官已经再三催促了,科研院那边在重压之下也高度重视,几乎半个科研院的几千号人都在跟进这件事。
但科研毕竟不是吹气球,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有了。
研究人员昼夜不眠忙到昏厥,有人边打着点滴边工作,有人急得满嘴都长得大泡。
据最近几天去过科研院的人说,那边的气氛简直是地狱,比期末考试之前的大学图书馆还要紧张一百倍。
听得连调查官都不好意思催促了。也只能他们在前线多多费心思想办法,自己找解决的途径。
简单粗暴的,就是多套几层防护服。
因为李龟龟刚刚的古怪举止,使得周围调查官对他高度注意,恨不得把剩下的备用防护服全给他套上。
被裹成粽子的李龟龟“”
“你们要给我穿多少”
调查官诚恳“对不住了李师父,但你本来就刚从殡仪馆死里逃生,还是祈哥的朋友。总不能他不在的这一会儿,一眼没看住就让你出事吧。”
那等祈行夜回来一看,他们竟然是这么照顾他朋友的他们也脸上无光说不过去啊。
调查官拍了拍李龟龟肩膀,安慰道“忍一忍,裹成球总好过再来一次手术。你腿不疼吗”
“就你刚刚那拼了命要往屏幕里钻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李龟龟“好好。”
周围调查官都各自重新忙碌,只剩李龟龟还坐在原地,神情复杂的转头去看屏幕。
他很确定,刚刚不是他的错觉。
就像死去的亡魂重回人间,蛊惑活人跟他一起走向死亡。
“你刚刚说,想要进屏幕”
门外忽然传来严肃的询问声。
李龟龟抬头,就看到枫映堂站在门口。
看到枫映堂出现,调查官们一阵惊呼,错愕“枫副官,您怎么到现场了”
“这次的外勤也有副官吗没接到命令啊。”
在商南明失联的时候,副官更应该坐镇后方,如定海神针代替指挥各方联合行动。
枫映堂会出现在这里,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却没有回答,只死死盯住李龟龟“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说给我听。”
李龟龟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快要被枫映堂的眼神压死了。
他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所见和猜测都一股脑说了出来,不敢有一句私藏。
他惊得心肝都在颤抖,级胸口发凉。
忍不住想,祈老板这位同事,气场也太足了吧
李龟龟职业病的去看枫映堂的面相。
枫映堂已经转眸看向负责技术的调查官,向对方扬了扬下颔“刚才的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视频重新从女客人现身商铺开始播放。
时间一秒一秒向前推进,被慢放二十倍的的速度足够看清所有细节。
算命先生在商铺里用的只是最普通的监控镜头,像素并不高,在被损毁过一次再修复,使得帧数更低,卡顿和掉帧问题层出不穷。
调查官手速飞快的边播边修复,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就站在自己旁边的枫映堂,紧张得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有种考试时监考老师站在自己身边看卷子的紧张感,生怕被发觉错误。
枫映堂一皱眉,调查官心肝颤颤。
“暂停。”
枫映堂指向前一秒的时间刻度“返回。”
重播,再次被放慢,以放慢五十倍的极限速度进行播放。
女客人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最大化定格留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
调查官努力睁大
了眼睛去看,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不知道吸引住枫映堂注意力的究竟是什么。
“副官”
“停。”
枫映堂指着画面中的墙壁“放大。”
女客人身后的墙壁,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年岁带来的泛黄污渍。
调查官一脸疑惑,但还是依令照做。
被放大截屏后的图片经过繁复的修复和帧数填补,从一团模糊的马赛克变成了高清的清晰照片。
墙壁上,有隐约的起伏。
像是灰尘或者灯具上的杂物落下的影子,或是墙壁本身的凹凸。
枫映堂却调出了祈行夜画下的那张素描,贴在屏幕旁边对比,同时平淡命令道“从这一帧开始向后播放。”
女客人动了起来。
她身后的墙壁也跟着一起迟缓而不易察觉的移动,像是树影摇晃,细微的变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察觉,是生活中连看一眼都不会做的程度。
就连站在她对面的算命先生也没有注意到自家墙壁的变化。
他仍旧在兴致勃勃的向女客人推荐八百八十八的罗盘,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他将踏入属于自己的悲惨结局。
李龟龟看得不是滋味,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枫映堂却已经敲定了视频中的异常出现频次。
“墙壁上,你看到了什么”
调查官一头雾水。
但在仔细比对过祈行夜的素描和墙壁阴影之后,他不可置信的缓缓睁大了眼睛,声线颤抖“墙壁上有人脸。”
那种程度的阴影,很难说出那是人的五官,就像人指着云朵说这里像狗那里像猫一样,飘忽不定,全凭想象力。
可,不知道是否是心理暗示,越是专注的注视着那张素描,越觉得它和墙壁上的五官神似,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个男人。
同一张表情空洞茫然,写满岁月和磋磨的脸。
调查官恍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屏幕。
他心里发酸,忍不住觉得男人很可怜,他有义务去帮帮他,进入屏幕另一边的世界,和男人一起
“停。”
有力的手掌稳稳抓住调查官的手臂,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向前一寸。
调查官恍惚回神,茫然抬头看去,就看到枫映堂居高临下看过来的平静视线。
以及周围,他的同事们惊愕的脸。
一些人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转头去看李龟龟“李师父刚才,也想要摸屏幕”
“和他一样那哪是摸屏幕啊,那是想直接穿过去的架势”
那种急切的,生离死别的,必须要做并且引以为生命中唯一一件有价值之事的神情。
疯狂得令在场众人心底发凉。
被视频蛊惑的调查官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枫映堂却对此并不意外。
“实验成功。”
他问“你有任何症状,都仔细描述出来。头晕恶心还是心里难过。身体和心理所有的变化,全都说出来。”
调查官羞赧的捏了捏衣角,有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错觉。
谁会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啊尤其是他们这种早就习惯保密和沉默的职业。
但他还是如实以告。
包括自己在被阻止时,发自内心的难过。
“就有一种,如果我错过了这一次,没有和他一起走,生命就不再完整了的感觉。”
调查官诚实道“像灵魂被拿走了,心脏掏出胸口,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队伍和宿舍空落落的孤独。”
令人无法忍受。
好像这个世界从此不再能容纳自己,他的归宿,在屏幕那一端。
枫映堂毫不意外。
他点点头,确定下属没有继续往屏幕里冲的想法,这才放开手“辛苦了。”
经过这一次异变,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视频和周围墙壁更加警惕,甚至有人绕着墙壁走,战战兢兢,唯恐谁一眼没看到自己,自己就被墙壁吃掉了。
“以前要是被污染物缠住了,同事和搭档还能发现,还能施救。这一次要是真的被吃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人看着墙壁,心有余悸。
谁找一个失踪的人,会到墙壁里去找又有谁会防范墙壁
如果不是明荔枝和枫映堂接连发现不对劲,提前示警,那他们所有人就算被墙壁吃掉了,也还发觉不出来异样。
甚至旁人想救都没有办法。
调查官们神情一个比一个阴沉严肃,惊觉自己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敌人可他们却根本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没有任何还安全之地。
至于墙壁出现异样的那一段监控,更是被反复看了几百次,负责技术的调查官看得眼睛酸涩,滴了眼药水继续。
“副官,这里。”
他忽然指着屏幕出声“女客人走了之后,墙壁就静止不动了。阴影没有变化。”
算命先生全程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女客人离开之后,他很快就躺回到行军床上,悠闲的哼着歌打游戏,期间和其他人打电话、点外卖。一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忽然间,就在算命先生站起身的瞬间,他看向了柜台前的沙发。
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指着沙发的方向惊恐惨叫,撕心裂肺。
可根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
下一秒,算命先生整个人就开始了融化。
整个人变成一滩污泥,顺着地砖缝隙流淌,继续向下。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连那滩污泥都从监控镜头中消失了。
整个商铺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除了失踪却没有人发现的店主。
可已经意识到墙壁有问题的调查官,却死死盯住了墙壁,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变动。
良久,就在调查官怀疑是否是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墙壁上的阴影,终于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刚刚那一小块阴影。
而是多了另外一个。
像是两张凑在一起的脸。
新出现的那块阴影在剧烈挣扎变动,像扭曲着惊恐着的五官。
是算命先生。
消失不见的污泥,同样出现在了墙壁里。
算命先生还在扑腾着,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清楚更不能接受,他还在尝试冲出墙壁,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可不论他如何哭嚎着挣扎着,向外界求助,都不起作用。
此刻在屏幕外注视着“过去”的众人很清楚,他已经被污染和堕化。
无法回溯。
枫映堂看了一会,获取到所有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就抬起头,转而问身边的调查官“祈侦探画出来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旁人下意识回答“已经确定了地址,现在专员应该快到了。”
接到询问的专员抬头看了眼几百米外的老旧小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五分钟就能到他家。”
“好。”
枫映堂嘱咐“小心地面和墙壁。”
在商铺和监控视频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梳理成注意事项,发送到了所有参与本次案件的人员
终端上,同时也回传调查局总部进行备案。
不论任何战场,能够吞噬活人并造成污染的墙壁和地面,都足够危险防不胜防。
本来戒备着周围的专员更加严肃,连忙喊了同事和自己一起上楼,叮嘱对方如果看到自己突然盯着墙壁或任何东西出神,做出奇怪举动,一定要及时阻止,叫醒自己。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老旧楼梯间,穿透薄薄的墙壁,惊动了楼下的邻居。
邻居大姐推门惊喜“亮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家楼上是怎么”
话未说完,她就看清了走到在楼梯上的,是两个穿着外勤制服的青年。
对方仪表堂堂,一身制服干净整洁,虽然认不出藏蓝色夹克上的徽标是哪个机构的,但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官方的人。
邻居大姐立刻想要关门。
专员却眼疾手快的扑了过去“大姐,大姐您等等,有事情想要问您。”
大姐抓着门把手拼命往回拽,专员扶着门框坚决不撒手。
大姐气急“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啊”
她神情惊慌,并不愿意和这些穿制服的过多打交道。
没人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并不愿意管“闲事”。
不论那和自己是否有关。
专员用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
大姐也一副遇到了豺狼虎豹的拼命架势。
两个人一时间僵持在大门内外,拔河一样互不相让,谁都不肯放手。
只通过这一道狭窄的缝隙“友好沟通”,互相劝对方放手。
“您开门”
“你放手”
“我不”
“我也不”
楼梯上的同事“”
他无奈转身走下来,试图过来帮忙“您”
一个音节刚出口,大姐就因为看到多出来一个向她走过来的人而过于紧张,猛地发力“砰”
大门关上。
专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嘶”
失去平衡之下的大门重重摔向门框,没来得及反应的专员,结结实实被夹了手指。
大姐吓了一跳,赶忙打开门“没事吧啊快让我看看”
专员强忍着疼,向大姐摆摆手,努力压着疼痛挂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没事,大姐,我没事,不怪您。”
但他的三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很快充血肿胀了起来,像几根胡萝卜。
看着吓人。
大姐家里并没有医药箱,她翻遍了家里,倒是找出了一瓶做菜用的料酒。
好在专员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受伤,平日里最常打交道的就是医药箱,更会在出外勤时随身携带。
同事很快帮专员处理好了伤口,撒了药粉包扎起来。
因为愧疚,大姐这次不仅没有拒绝他们,还将他们迎入家中,连忙在堆得满满的沙发上清理出一小块地方让两人坐下。
那伤势看得大姐都心惊肉跳,专员却全程咬牙强忍,额头冷汗。
大姐心软了。
“你们这是来做什么的我们这有人犯事了,还是来收钱”
专员哭笑不得,摆摆手,道“您误会了,我们是来找您楼上那一家的。他出了点事,我们想要帮他。”
而邻居大姐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亮子”,让专员确定了大姐和亮子一家关系不错,应该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就是代价有些惨烈。
听说亮子出事了,大姐怔了怔,整个人像是发软站不住一样靠向一旁的墙壁。
同事见状,连忙过来搀扶。
大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亮子,亮子要是出事了,那他家媳妇姑娘怎么办啊”
她反复呢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亮子那么老实踏实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专员一头雾水,连忙询问。
大姐将最近亮子一家的异常说了出来。
说到亮子家那个姑娘的时候,她一脸担忧“今天她老师来家访了,说是孩子好几天都没露面,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家长电话也打不通。担心孩子出事,老师就找到家里来看看。”
结果,老师在楼上敲了半天门,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出来开门。
最后还是吵醒了大姐,她出去时和老师说了几句,留了电话,安慰对方等亮子回家一定和亮子说,给老师回拨过去报平安。
老师说,给亮子媳妇打电话是关机,给亮子打电话,倒是接通了,但不论她说什么,对面都没有人说话,只有连续不断的呼吸声。
她觉得古怪,就赶紧挂断了。
大姐不信邪的打了试试,也是同样的情况,吓得她挂断电话把自己反锁在家里,连以前旅游时买的平安符都找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才觉得安心了些。
“亮子他们家几天前开始就不太对了,今天更是差点吓死我。”
有了开头之后,大姐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肯向两位专员说明情况,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去旁边卧室看看。
“来,你们来自己看就明白了。”
专员疑惑的跟着过去,却在抬头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天花板上,是一片不规则形状的黑渍。
像是潮湿后发霉的斑点,但比之要更黑,更深。更加类似于泼洒上去的黑色颜料水,却还要比之更加粘稠。
在冬春交际的化雪季节,老旧房屋出现这样霉斑也是寻常现象。
可问题在于,大姐家并不是顶层,楼上不是落雪的屋顶而是亮子一家。
而那块黑渍的形状
也像是一个屈着腿,侧躺的人形。
大姐指着天花板,担忧说“之前都没有的,就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出现了。”
“就一晚上的功夫已经这么大一块了。”
地面上还放着水盆和铁桶。
那些黑液渗透天花板,显露出人形轮廓的同时,也缓慢向地面滴答落下粘稠的液体。
盆里已经聚集了一小滩。
就连床上也有。
甚至有一块,就在枕头旁边。
大姐唉声叹气“你说说,我要是再往旁边睡一点,就被这脏水砸了个正着了”
后面大姐再说了什么,专员都听不到了。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花板上,呆愣许久,忽然间醒悟过来,赶紧拽着大姐往外跑“快走您赶紧走,快”
大姐一头雾水,不知道专员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但不容她问出口的一秒钟,专员拼了命的在将她向外推拽。
同事也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迅速电话通知其他人,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将整栋楼包围起来,尽可能调派人员前来,进行疏散和清理污染粒子工作。
挂断电话后,他一刻不敢停的立刻冲上楼,挨家挨户的敲门,让所有人紧急疏散。
尤其是靠近亮子家的那几户人家,更是重点关注对象,在撤离出去后都不允许自行离开,由专人看守,直到确定没有被污染并且经过严苛清理后,方可离开。
大姐又惊又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拽着她像是逃命般送她出来的专员,连声音都
是颤抖着的。
“大姐您知道,您房间天花板上的那块黑色,是什么吗”
专员如此问想要冲回去的邻居大姐。
大姐疑惑“漏水”
专员苦笑,手抖得止都止不住,将调好的稀释阻断剂递给大姐,求她赶紧喝下去。
“是,是尸体。”
“您家楼上,死人了,并且已经开始腐烂。”
大姐瞬间瞪大了眼睛。
专员叹息“可能是因为天气转暖,腐烂速度加速,已经渗出了液体,本来这个小区的楼板就不厚,很快就漏下去了。”
“也有可能”
是身为污染源的亮子出了异常,无法再兼顾作为污染现场的家中,使得家里的异样无法再被遮掩,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亮子的家,都变成了高危地带,寻常人无法进入,打开那扇门后会出现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专员很快将此事上报给了枫映堂,将现场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说明“副官,有可能确定了污染现场。”
枫映堂严肃“好,你做的很正确,立刻进行紧急疏散工作,不要让任何普通市民待在污染现场和可能的波及范围中。”
“但你和你同事。”
他顿了下,才道“不可以离开现场。留在那里,等待医疗官前往。随身所有阻断剂全部使用,确保防护服正常工作。”
“是。”
枫映堂立刻赶往亮子家的所在地。
而专员在挂断电话后,却怔愣了片刻,眉眼黯淡无光。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无声的叹了口气。
枫副官只是没有明说,使用了委婉的方式,避免他们无法接受惨痛的现实而崩溃,做出不理智不利于污染案的举动。
他们两人在如此近距离接近污染现场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枫副官是在要他们做好接受这一事实的准备,并且尽可能避免和防范。
“走吧。”
同事强颜欢笑“还有很多人家没有通知到呢。”
专员闷闷的“嗯”了一声,低头在整个小区外围拉起黑色警戒线。
邻居大姐就站在小区门口,一脸菜色,神情似乎在连连反胃作呕。
但当看到专员时,她还是连忙上前,担忧的叮嘱他们注意自身安全,还说自家里有食物,要是来不及吃饭喝水,就先从她家拿。
虽然是陌生人,却和家中母亲一样亲切。
专员愣了下,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好,谢谢您。”
其余专员很快赶到,协助一起疏散。
大姐也被请到了一旁临时搭建起来的生化防护棚里,身穿明黄色生化服的人员仔细对她进行了检查,并且清理污染粒子,确保她不会携带任何可能的污染粒子。
“这,这现在死个人,查案子这么高科技吗”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只听说是小区里谁家出事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专员们对外也没有详细说明,只说是要检查,还送每一位配合工作的人一箱牛奶。
于是刚刚起来的怨言,也都消弭了下去。
大姐却担忧着那个年轻的专员,以及亮子一家。
“同志,亮子他们家到底怎么了你能给我透个底吗”
大姐忧心忡忡的问眼前的生化服“亮子他家可是有两个啊亮子媳妇和他们家闺女,到底是怎么了”
生化服爱莫能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大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是亮子家里进了贼,死的是贼,不是亮子家的任何一人。
但一想
到今天早上她睁眼时看到的“霉斑”,其实是渗透下来的尸水,甚至那些腐烂的尸体血水还滴落在了她的床上,被子上。如果她稍微往旁边偏一偏头,张着嘴巴睡觉,尸水还会落进她嘴巴里
大姐忍不住一脸菜色。
“呕”
生化服报以同情的眼神。
不过,更加面临严峻视觉挑战的,是另外一队奉命进入污染现场的生化服。
在确定所有人都被疏散后,生化服在亮子家上下安置好了隔绝设备,确保污染不会逃逸向外,又在亮子家门外的走廊里搭起了简易但精密的隔离棚。
做好了所有防护措施后,他们才在枫映堂的命令下,缓缓打开亮子家的大门。
现场画面被头戴式摄像头实时传了回来。
枫映堂站在外围的监控屏幕后,神情肃穆。
周围调查官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那扇门慢慢被打开,家中景象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
地狱。
那个狭小但曾经温馨的家,是地狱。
到处喷涂着黑色的血迹,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墙壁上还留下了凌乱叠加的血手印,地面上的血迹蔓延到了大门后面,甚至就连门板背后的下方,还印着几个早已经干涸氧化的血手印。
血迹又被拖拽了回去。
向正对着大门的,摆在客厅的双人床上。
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杂物,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和挣扎,如狂风过境般狼狈,所有物品都被扫到地面上,桌椅倾倒,碗筷摔碎。
一只小小的鱼缸也摔碎在地面的布料上,玻璃碎片间,水草早已经干瘪,小鱼也被风干,凸出的两只眼睛无神空洞,死死盯着大门。
似乎在问为什么,死的是我。
为什么。
床上还盖着一床被子,隐约能看到起伏的轮廓。
但一动不动。
即便是撬开大门这样的声响,也无法惊醒床上的人。
生化服屏住呼吸,脚步轻轻的小心靠近,伸手向床上的被子。
同伴看着手里的终端,打了个手势,向他确定这里就是楼下大姐家渗透尸水的位置。
生化服拽住被角,缓缓掀开。
周围同事们都如临大敌,调查官手中武器上膛,直指向被子下面。
但
是一具女尸。
一具已经高度腐烂,面部黑乎乎一团只剩下骸骨,分辨不出面容的尸体。
甚至她的尸身,还在逐渐融化,变成污染的泥浆。
穿透单薄床板,向下渗漏。
生化服眉眼微动悲戚。
调查官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环视这个小到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家“女儿呢这家不是有个女儿”
逃了吗
众人怀抱着这样的期冀,向四周散开寻找。
一直没有看到人影。
有人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站在床边的生化服却猛地僵住。
他慢慢的,慢慢的低头,看向自己脚边。
一只腐烂到只剩下枯骨的手爪,从床下伸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脚腕。
就在床单下面,一颗黝黑腐烂的头颅,半隐没在阴影中。
浑浊没有瞳仁的全白眼睛,死死注视着他。
没有声息的。
生化服倒吸一口冷气,冷意顺着脚腕向上窜,浑身僵硬。
他只觉得这一瞬间,四周忽然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无数双眼睛缓缓从墙壁上睁开。
它们转了转。
青白的眼珠调转方向,
无声的看向生化服的方向。
密密麻麻交叠的视线。
从手臂上蔓延到全身的鸡皮疙瘩。
生化服只觉头皮发麻。
一瞬间,如坠冰窟。
“有,有在”
他磕磕巴巴,试图发出声音向同伴们示警。
可声音就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正对着他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
她笑了。
向生化服招手。
生化服直愣愣的看着她,慢慢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只伸出手,指向墙壁,迟缓但坚定的走去。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假的。
墙对面的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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