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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燕琢城(九)


燕琢城的百姓说起霍灵山,无不闻风丧胆。还在建和年间的时候,霍灵山还是一座奇山:古木参天、奇峰耸立、鸟兽称王。霍灵山间有一座千年古刹,相传求仕途、求姻缘奇准。因着山间野兽横行,能留着命磕头到寺里求一炷香的那都是奇人。到了建和二十三年,一场隆冬大雪过后,有人上山求香被割了脑袋扔在了城门外,自此那霍灵山便成了匪窝。朝廷剿匪不下二十次,均无疾而终。

  霍灵山山匪不常下山,自建和二十年至元和六年,下山不足十次,但每一次都是腥风血雨。

  此刻外面的人这一声喊,可吓破了众人胆。那宋老爷带着哭腔求白栖岭:“白二爷,这账您说多少是多少,我认了。咱们快些逃吧!”

  “山匪在城外你急什么?就算进了城你又如何得知会直奔这茶肆?”白栖岭横眉怒目:“你招来的山匪不成!”

  那宋老爷扑通一声跪下了,给白栖岭磕头:“白二爷您别[bi]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栖岭对账房先生使个眼[se],先生拿出一张纸递到宋老爷面前。白栖岭问他:“这账认不认?”

  宋老爷看都不看,一心躲了,磕头似[ji]啄米:“认、认。”

  “画押!”

  “画画画。”

  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白栖岭却命獬鹰将他绑在了外头的廊柱上。那宋老爷时而哀求时而破[kou]大骂,白栖岭均不为所动。临行前白栖岭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三年前我离家,途经霍灵山,被山匪劫了去。在山上七七四十九天受尽折磨,这事儿你等狗杂碎给我记住了。”语毕将他脸拍得啪啪作响:“爷们来讨债了!”

  讲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凛风扬碎雪,犹似江湖故人架势。一旁看热闹的人躲在廊柱后、桌子下,手中攥着保命刀,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那山匪砍了头。

  柳条巷离着城门远,刚收到第一道消息。

  花儿他们的[rou]刚出锅,就听到外头有人喊:“闹起来了,闹起来了。”

  “哪里闹起来?”

  “西市闹起来了!白二爷砸了宋家的钱庄!抢了银子,如今在茶肆对账!”

  “这白二爷才回来几天,就把燕琢城搅个天翻地覆。白大爷的棺材还停在白府的院子里死活不出殡,他到底要干什么?”飞奴问照夜:“照理说,这白二爷算燕琢城里的新人,新人到了不低头做人,整[ri]闹这么大动静,这不像生意人的做派啊!”

  “依我看,此事不简单。”照夜把听来的风言风语说给众人听:“说是白大爷生前似乎有预感,把白家的产业都托给外人管,打死都不给白二爷留。这茶肆只是最小的生意,后面好多得狠。”

  “之前不是说白大爷是突然暴毙,如今又说有预感?”花儿在一边翻眼皮:“风声一天一个变,依我看,就看白二爷那黑心的想让旁人听什么。”

  花儿只与白栖岭打过几次照面,她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也不会单单只为那些铺子使这么大把子力气。但这与她无关,她眼下只担忧孙婆的病。

  几个人都不太舍得吃那[rou],各自吃了两三[kou]就放到外面好生冻起来,想着馋的时候再打牙祭。

  此时第二道消息方道:“霍灵山来人了!霍灵山来人了!白二爷把宋掌柜绑柱子上祭天了!”

  衔蝉听到“霍灵山”三个字扯住照夜衣袖:“照夜哥,我们跑吗?山匪会来屠城吗?像建和二十七年…”

  “别怕。”照夜轻声安慰她,飞奴在一边咳一声,衔蝉速速放开手。

  “我有事先走一步,晚些直接去寻你们。”飞奴整[ri]里不知在鼓捣什么,山匪在城外他也要走。花儿快走几步伸手拦住他去路,小声问他:“你做什么去?!”

  “去讨个活计。”

  “山匪要来了,你去哪讨活计?”

  “孙老爷家。”

  飞奴胡乱说一句,绕开花儿,又安慰她道:“花儿妹妹别担忧,我定安全回来。”说完撒腿跑了。花儿喊他几声他都没应。再过片刻,又有人喊:“山匪走了!山匪走了!”

  这霍灵山山匪在城外晃了一圈,砸了两个铺子就走了。此事略有蹊跷,但无人细思。宋老爷被绑在柱子上,人冻没半条命,家丁每每上前解救,白府家丁的大刀就举起来。最终是衙役来了,将人救了下来。獬鹰回去复命,白栖岭冷笑一句:狗杂碎!

  脱衣沐浴,身前后背痕迹斑驳。闭眼就是三年前叶华裳在霍灵山下送他十里,奉劝他:“白二爷、白二哥,走了就莫回头。燕琢城里人心险恶,众人皆想将你拆吃炖汤,你好不容易虎[kou]脱险这一回,往后要小心呀!”

  “二爷,二爷。”獬鹰在一边喊他,白栖岭蓦地睁开眼,桶里的水洒了一片:“水凉了,您床上歇着。”

  白栖岭喜静,今儿又出去闹了那么大一通,人乏了。夜里打更行至白府前街,花儿蓦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照夜惊出一身汗捂她嘴,她躲开,跳着喊起来。

  里头的白栖岭被这一嗓子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出了一身汗,手捂着额头,喊了句:“獬鹰!”  “在!”

  “你让他们换人喊!”

  “是。”

  獬鹰得令出去,不出片刻来回话:“那个叫花儿的说有消息了。”

  “什么消息?”

  “她今[ri]去码头做工,探得了消息,说要面呈。”

  “让她滚。”

  “是。”

  花儿正在外头喊得起劲,獬鹰出来对她说:“二爷说今[ri]不想听。”

  “得听,急事。”花儿故作神秘:“明儿就来不及了。”

  獬鹰被折腾几趟后,花儿终于站到白栖岭面前。白栖岭十分不悦,甚至不愿看她一眼,那双凶眼更是烧着火,要将她燎得灰飞烟灭一般。花儿心中也打鼓,生怕哪一下惹毛了他,小心翼翼拿捏着尺度,故作神秘说道:“今[ri]在码头,有人说城外来了个商队,被扣在了城外。卖的东西么,说是些奇巧玩意儿。”

  白栖岭眉头终于抬起,花儿见状忙说道:“打听不出是什么玩意儿,但奴才猜想着,里面八成有鬼。”

  “五文。”白栖岭道。

  “您觉得十文如何?”

  “不可。”

  “那就五文。”花儿做出感激的姿态来:“明儿若是有…”

  “你不要打更了。”白栖岭听不得她那喊声,太瘆人。

  “我打更每晚十五文呢,不打更我吃什么喝什么?”花儿戚戚然:“白二爷您生在富贵人家,不晓得我这样的人,一文钱就能救命。”故意多说些,想从白栖岭这钻个空子。

  “你去别的地方喊。”

  “哦。”

  花儿的心思被白栖岭猜到,再想到今[ri]城外走匪,白栖岭又将宋老爷绑在柱子上,就怕他突然发疯也把自己绑了。一时之间也不好再得寸进尺。见白栖岭瞪着她,就后退一步:“二爷,回见。”

  “站住!”

  白栖岭喝住她,上前一步。他身高臂长,到她面前有如蟒山压顶,将她整个人罩个结实。那目光又骇人,里里外外打量她。花儿缩起胸,直觉这疯人要使什么坏。

  “你可知你的食盒给了叫花子。”白栖岭缓缓道:“那叫花子吃了,当晚就[kou]吐白沫死了?”白栖岭见花儿脸[se]变了,对獬鹰使个眼[se]。

  獬鹰接着道:“是了,死状凄惨,衙门正在查。眼下怕是知道食盒是姑娘给的了。”

  “东西又不是我装的。”花儿说道。

  “但别人也会推脱干净,你猜官老爷会推谁出来顶罪?”獬鹰走到花儿面前,小声说:“眼下只有二爷能救你。你求二爷。”

  这其中有诈。

  花儿看着白栖岭,他倒好,隆冬天气拿起了扇子扇风,好一派胡闹!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到白栖岭面前扯过他的扇子用力扇风,姿态谄媚:“白二爷,您怎么才肯帮我?”

  白栖岭看都不看她:“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没有。”

  “那便拿你自己来求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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