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到昨晚。

  颐和大道，紫金南苑。

  “35减8等于多少？”

  “5减8不够，向前借一位就是15减8，等于7，答案不就是就是27嘛！”

  “可是爷爷....如果前面的不借呢？”

  “不借？不借...不借....”

  赵瑞金只感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血压蹭地一下子就飙上去。

  见状，老伴李香兰立刻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消消气，消消气，让你给豆豆辅导作业，你跟她生这么大气干什么，亏你还是金陵大学的校长呢。”

  一听这话，赵瑞金刚降下来的血压，瞬间又蹭蹭地往上涨。

  “这能怪我？我说5减8不够，要向前借一位，她问我前面的不借怎么办？”

  李香兰知道自家老伴的脾气，打圆场道：“好好好，不怪你，还能怎么办，凉拌呗，不说了过来看电视吧，非诚勿扰快开始了！”

  说着，李香兰轻车熟路地打开电视机，拉着赵瑞金坐到沙发上。

  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对这种家长里短的相亲节目，几乎是毫无免疫力。

  沙发上，赵瑞金一边吃着刚洗好的葡萄，一边长吁短叹。

  俗话说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要问他家难念的经是什么，那就是他的小孙女。

  赵瑞金作为金陵大学校长、华科院院士、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是散装省教育系统内的大佬。

  正常情况下，大学校长一般是厅局级，但部分特殊的大学校长除外，例如清北大学、金陵大学、魔都大学等等。

  而赵瑞金，便是那少部分人之一，是名副其实的副部级。

  他儿子儿媳是搞火箭研发的，经常聚少离多不在家。

  因此唯一的孙女，便养在他自己膝下，由老俩口带着。

  好在家里有保姆司机，孩子的生活起居不用老俩口费心。

  唯一费神的就是.....孩子的功课。

  赵瑞金自己就是学霸，儿子小时也是学霸。

  可到了孙女这一块，忽然物极必反，真就应了那句：两条虫把春天拱出来——蠢。

  他这个时候才发现，网上那些辅导孩子功课，最终把家长气崩溃的视频，原来不是编的。

  赵瑞金一度怀疑，小孙女是不是有超雌综合征，要不然为什么每晚辅导作业，都能把他气得血压飙升。

  就在这时，电视机里传来节目开播的声音——

  “大家好，欢迎每周六晚收看《非诚勿扰》，我是主持人孟扉！”

  “下面有请二十四位女嘉宾！”

  激昂的背景音乐中，二十四位环肥燕瘦的女嘉宾出场。

  接着又是男嘉宾陆续上场。

  三十分钟后，节目告一段落，进入广告环节。

  这时，主持人孟扉口齿清晰地念道：

  “孩子学习不好，就上猿辅导。想要状元辅导，就上猿辅导。”

  “全国首创线上教育网站猿辅导提醒您，广告之后更加精彩！”

  闻言，赵瑞金忽然愣了下。

  作为教育系统内的大佬，他天然对自己领域内的东西更加敏感。

  “在线教育网站？”

  “状元辅导？猿辅导？”

  听到老伴的呢喃，一旁的李香兰忽然说道：

  “这个网站这几天好像挺火的，王婶之前去接豆豆放学，还收到过宣传单呢。”

  赵瑞金没有听进老伴的话。

  因为这东西，他也有点印象，之前貌似在金陵大学看见过。

  想了下，赵瑞金来到书房，打开电脑上网一搜。

  “状元辅导，高考状元在线辅导？”

  “解放家长，成就孩子，别让作业成为你与孩子之间的拦路虎？”

  “已经有两千多名贫困生预注册？”

  “等等，这还真是我们金陵大学搞出来的？”

  猿辅导的宣传铺天盖地，相关的消息一搜就能看到。

  可当看到，有2000多名家庭条件困难的学生，入驻猿辅导兼职时，赵瑞金忽然眼前一亮。

  这两年经济下行，不少底层家庭的情况更加严峻，在校大学生的贫困生数量，更是达到一个历史高值。

  去年年终会议上，京都更是直发文件，确定明年工作重心就是扶贫保民。

  而教育系统内，和“扶贫保民”这个工作重心挂钩的，就是各大高校的贫困生问题。

  谁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得好，明年的教育经费就会向谁倾斜。

  要知道，哪怕是老牌985之间也是有竞争的，那就是教育经费。

  清北大学一年的教育经费是362.11亿。

  浙海大学是261.03亿元。

  魔都大学是204.20亿元。

  而金陵大学，同样作为老牌985，全国排名第六的顶级学府，年经费只有93亿，排名21位。

  （年份可能有差异但这数据还真没瞎编（狗头保命））

  如果能把这个问题解决好，解决得漂亮，那么明年教育经费，绝对能得到京都的大力倾斜。

  想到这儿，赵瑞金心脏重重跳了下。

  当即他不再犹豫，立刻拨通了“信息工程学院”院主任的电话。

  十分钟后，院主任拨通了系主任的电话。

  又十分钟后，系主任拨通了辅导员的电话。

  ……

  时间回到现在。

  庄严肃穆的教务楼。

  方州亦步亦趋地跟着辅导员后面，搭乘电梯直上顶层，来到校长的办公室。

  咚咚咚！

  王建国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

  等里面传来“进”的声音，这才推开两米高的大门。

  一瞬间，政务风满满的办公室映入眼帘。

  看到来人，赵瑞金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来到会客区的沙发位置，春风和煦道：

  “来，都过来坐吧。”

  脸上有几分亲切，没有想象中大佬的疏远感。

  很快，三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

  王建国指着方州介绍道：“校长，这位同学就是方州！”

  赵瑞金故作一副恍然的神态。

  “方州是吧，我对你有印象，09届里唯一拒了清北招生办的同学，很有魄力啊！”

  被莫名一段夸，方州有些拘谨地轻轻颔首。

  一时间不明白对方找自己的目的。

  接着，赵瑞金又和方州闲谈起来。

  辅导员王建国在一旁帮腔，两人东拉西扯的，听得方州一头雾水。

  不过前世，方州当社畜那几年，帮体制内做过网站运维的活儿，和官方打过交道。

  因此明白，这是在抛砖引玉，真正重点的内容，还没出来。

  果然，又闲聊了一会儿，话题水到渠成地引到方州的创业项目上。

  “方州同学，猿辅导这个项目很有意义，在大学生创业的问题上，我们学校一直都是支持态度的。”

  校长赵瑞金缓缓说道。

  支持？

  是要给钱吗？

  方州有些拿捏不准：“校长，我们暂时不缺钱。”

  “不，你缺！”

  赵瑞金郑重的笑了下，拿出三份文件，递到方州手上。

  方州低头一看，竟是三份大学生就业补贴申请书。

  一份校级的，一份省级的，一份国家级的。

  三份加起来，顶格补贴将近30万。

  重点不是30万，重点是顶格补贴！

  方州略微沉思，很快就明白过来。

  答案很简单。

  如果没有大学生创业补贴，那猿辅导就是社会属性，能解决贫困生的问题，但和金陵大学没有多大关系。

  但有了这份大学生创业补贴，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那就相当于贴上了金陵大学的标签。

  说到底，都是有所求。

  方州是求财求势求拳打老登。

  善良小姨是求政绩金身，求官方的企业口碑。

  赵瑞金也想通过猿辅导求些什么，比如教育经费。

  说实话，方州对此并不反感。

  就像某位开国伟人曾经说过：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路才好走。

  方州始终坚信，你聚拢的人越多，你办的事才能越大。

  想通这一点后，方州立刻改口道：

  “校长，我缺，我们老缺钱！”

  闻言，赵瑞金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

  “你们是金陵大学的学生，你们有困难，学校自然是要支持的！”

  “这两年，国家一直鼓励大学生自主创业，带动就业，你给金陵师生们带了个好头啊！”

  方州心照不宣地填完“大学生创业补贴”申请书。

  赵瑞金顿时眉开眼笑，拉着方州又聊了半个多小时。

  随后在导员的带领下，两人离开教务楼。

  下楼前，经过廊道的窗口，方州眺望这座沐浴在阳光下的金陵大学。

  他脸上的笑意再也绷不住了。

  这一刻，不仅是善良小姨，就连金陵大学都被拉上了他的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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