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主任负手站在后门口，“咳嗯——”

  “李主任。”班主任的脸色一变，搓着手连忙从讲台上走到后排来，“您怎么来了，您看，这……”

  他头大似的看了冉文兴三人一圈，喟叹道：“现在的学生不好管啊，这不，还好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耽搁其他同学多少上课时间啊！”

  看着一屋子呆头愣脑的学生，教导主任只觉头疼，怎么就没一个人站出来拉架的呢？任凭两位女同学撕打在一起？

  这位校长的侄子可真是教出了一群“好学生”啊！

  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抵在下巴，清了清嗓子，“你们三位同学跟我出来，李老师你抓紧时间上课吧。”

  “哎，好好好。”班主任笑着一连串点头应答道。

  随后立即变换脸色，拿手指着冉文兴，厉声喝道：“好好跟李主任反省认错！”

  在李艳梅说出冉文兴不是偷她钱的人，他依旧如此认定是冉文兴犯了错。

  “不是冉文兴的错，她没有偷拿我的钱。”李艳梅缩着脖子低着头，只敢偷偷抬眼时不时瞟一眼面前站着的两位老师，胆怯的模样完全瞧不出来先前她跟冉文兴是如何撕打在一块的。

  “你闭嘴！”

  教导主任微笑着觑他一眼。

  班主任眉角一跳，抬手赶人，“好了好了，你也赶紧跟李主任去说明你的问题。”

  教导主任把冉文兴甘冬银李艳梅三人带出教室。

  冉文兴听见班长喊了一声李老师，随后他的声音被围墙阻隔在了教室里面。

  “什么事？”班主任回到讲台，站得笔直，微抬着下巴，看向潘英健，凶恶的语气收敛了些问道。

  “学委说的冉文兴最后一个到操场集合不假。”

  他这话一出，班主任倒是满意的点点头，学委也昂着下巴自豪满满，心想潘英健终于站在自己这边了。

  “但是——”

  他话锋一转。

  学委比班主任变脸还快。

  她就知道潘英健永远这么拎不清！

  冉文兴明明对他就是爱搭不理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了颠了颠地去贴她冷屁股！

  冉文兴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她根本就配不上潘英健！

  学委愤愤地想。

  “我看见还有几个男生几乎是和冉文兴前后脚跑进操场集合的。”潘英健快速说道：“我觉得这事不能只怀疑冉文兴同学一个人，而是最晚到操场的那部分人都有嫌疑。”

  他没有直接为冉文兴开脱，而是迂回地表述实情，好让班上的同学不含偏颇理性地看待这件事情。

  班主任眉峰一凛，语气不悦道：“好了，这事下课再说。”

  *

  李主任半道就让甘冬银回教室上课去，“你小子哪个班的？不好好上课，串哪门子教室？小小年纪就学会逃课了？”

  “主任，我没有逃课，就是出来上厕所，碰巧帮助了同学。”甘冬银跟教导主任打马虎眼，“我知道您肯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每一个同学的！”

  “就你贫嘴，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赶紧回去上课吧。”李主任挥挥手。

  “这事我也算半个当事人，您不能赶我走呀……”

  他话没说完，李主任扬手作势要打他，“赶紧回去上课！有你什么事。”

  “小胖你回去吧，我没事。”冉文兴落后他半步，扯了扯他衣角，小声说道。

  甘冬银还是不放心她，但是当着教导主任的面，他不好过多关心，免得给冉文兴带去麻烦。

  “好的主任！立马回教室上课！”甘冬银学着方禾平时跟领导嘻哈的样子，食指中指并拢伸直，从太阳穴处划出去，跟李主任敬了个礼。

  李主任并未听清冉文兴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女生一开口，这位不着调的男同学立马就执行了。

  他清澈的眼眸来回打量两人，不敢果断臆测什么，只是在心中道：哼，最好别被我抓到。

  李主任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占地面积不大，屋子里一张办公桌和对面的双人沙发占据了大部分面积。

  他用一次性水杯给两位同学接了热水，让她们坐在沙发上，自己把椅子拖到桌子前面，跟她们面对面坐着，和蔼道：“说吧，不要着急，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

  冉文兴握了握塑料杯，里面温热的水立即上涌，在快要溢出来的那刻又松手，温水立即回落在杯子里荡漾出波纹，她侧头看向李艳梅。

  李主任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眸光在两人身上转。

  李艳梅怯生生的缩着脖子低着头，握着水杯的手虚搭在大腿上轻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冉文兴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随即不动声色地拢紧校服掖了掖头发，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深呼吸，平缓自己的情绪。

  “老师。”冉文兴轻声开口。

  李主任定定的看向她，“嗯，你说。”

  “有监控的，可以查监控，我没有偷拿她的钱。”冉文兴还是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开口哽咽的嗓音道不尽她受的委屈，她有些无厘头说着。

  李主任手心向下压了压，点头道：“嗯，不急，慢慢说。”

  “冉文兴没有拿我的钱，我帮她澄清了的。”李艳梅低着头抬眼小声道。

  “不急，一个一个来，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就行。”李主任也朝李艳梅点头道。

  “上体育课之前，我去找别班的同学玩了，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的。”冉文兴揪着裤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得极其缓慢，一下下深呼吸。

  “我跟我朋友在说分科的事情，一直说到预备铃响起。”

  “因为是体育课，想着自由活动的时候去小卖部人少，我就回教室拿我的校园卡了。”

  “我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但是我没有翻别人的东西，我只拿了自己的校园卡。”

  “体育课还没结束就下了暴雨，我在食堂等雨停，但是下课铃响了也没见雨小一点，我就披了校服外套顶着雨跑回教室。”

  “李老师好像在教室等了很久，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上课，我没有耽搁同学们的上课时间，不是我。”

  “然后李老师就说我要把李艳梅同学逼疯，我没有，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冉文兴直摇头。

  “后来，大家好像都觉得我是小偷，偷了李艳梅同学的钱，要我还钱不要耽搁大家上课。”

  “然后李艳梅同学就来抢我的钱，我是自我防卫在跟她打起来的，我没有主动惹事，我没有。”

  “嗯。”她说一句，李主任就点一下头，“老师了解了。”

  他又看着李艳梅，和蔼道：“李同学，你也慢慢跟老师说清楚来龙去脉。”

  冉文兴也看着她。

  李艳梅这才抬起头，鼓了鼓勇气，缓慢道：“我、我我就是上课体育课，怕、怕把钱放身上会弄丢，所以才放在课桌里面，没人知道的，没人知道我是把钱展平压在最下面一本不常用的书里面的。”

  她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可是我上完体育课回来就发现我的钱不见了呜呜……”李艳梅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隐的低声哭泣。

  “我去找李老师，跟他说了这件事，我只是想把自己的钱找回来，没了钱我会饿死的。”

  李主任有些不忍地扭头抹了抹眼角。

  “嗯，你接着说。”

  李艳梅磕磕巴巴：“我求李老师帮我，他说我给他惹事，说我活该丢钱，我没办法，只能在讲台上缠着他帮帮我。”

  “同学们都在看我笑话，我不在意的，我只想找回我的钱，我不想饿死。”

  “我认得我的钱，我做了记号的。”

  她抬眸看向冉文兴，像是为自己之前的行为辩解：“李老师说是你偷了我的钱我是不信的。我之所以要去抢你的钱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记号，我是想帮你澄清的，我没有！”

  她说得激动了起来，李主任又压了压手，安抚道：“不急不急，慢慢说，老师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李艳梅强忍着颤音，跟冉文兴强调：“冉冉，我跟她们不一样，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没有欺负你，我是信任你的。”

  看着她这副模样，冉文兴并没有感同身受，只觉得恐慌。

  她碰了碰校裤口袋，大腿隔着一层布料紧贴着校园卡和零零散散的纸币，感受到自己的钱，冉文兴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渐渐平复着心里的恐慌。

  李主任大致也清楚了来龙去脉，频频点头：“嗯，你们说的，我都理清楚了。”

  “同学，你能告诉老师，你在钱上做了什么样的记号吗？”

  李艳梅一个月只有三百块钱的生活费，一百块钱她充了一卡通，还剩两百块钱现金随身携带。

  她会在自己的纸币上用铅笔涂画，就像是小孩胡乱的涂鸦一样，让人一看不会觉得是人刻意做的记号。

  在使用之前，她会拿橡皮擦把痕迹擦干净，找零的钱再重新做好标记，如此反复。

  听见李主任的问话，李艳梅一下答不上来，因为记号是不规则的，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有我自己认得，只要搜查班上同学的钱，我一定能认出来的！”李艳梅一个劲地想要老师搜查每个同学的身。

  李主任摇头，“同学，你丢了钱老师能理解你的急切，但是咱们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挨个搜查，这样是侵犯学生身体权的行为，我们不能这样做。”

  “可是、可是……”李艳梅脑海里只剩下如果找不回钱自己就会被饿死这一个念头。

  “你们先回教室上课，这事老师来想办法。”李主任起身开门，朝两人说道。

  门一开，暴雨声直直冲击着耳膜，叫人不安。

  楼道都亮了灯，雨幕在黑暗里叫嚣着。

  天边一道闪雷掠过，明亮昏暗瞬息万变地照在脸上。

  李艳梅跟在冉文兴身后，直直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冉文兴后背发凉，惊雷响起，她一激灵，险些脚底打滑摔倒。

  李艳梅扶着她的手臂，“小、小心。”

  走廊里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雨水。

  目送两人离开，趁着还没下课，李主任也撑伞去了小卖部。

  他先去高一楼下这边的小卖部，询问一圈都说上个课间没有收到有记号的整一百。

  李主任又叮嘱收银员，留意一下收到的纸币有没有特别的记号的，要是有记得把人留住赶紧通知他。

  李主任又匆匆赶往食堂。

  他打电话问了监控室，负责人人员说十五班教室里的监控坏了还没有修理，不过十五班那边的楼道口监控可以看，找到相关时间点，发现上课铃响起，有一男一女几乎是前后脚跑出了教室。

  事情并不是那位冉同学所说的她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李主任冒着暴雨，一路上湿了裤脚，鞋子也淌了水，走路都嘎吱响。

  终于，他在食堂问到了线索。

  “这种算吗？”收银员是一位大姐，家中的儿子刚上幼儿园，就喜欢涂涂画画，她当时收钱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所以这会儿主任问起来，她也有点印象，没成想还真给她找出来一张整一百的钱。

  李主任接过钱眯着老花眼端详起来。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图案，也不好下定夺，但是总比没收获要强。

  “你还记得付钱的同学的模样吗？”他问道。

  大姐乐呵呵道：“哎呦，这个我印象深刻！”

  李主任直了直身，认真听她说。

  “上课时间呢，我猜那小同学应该是上体育课。”大姐回忆道：“他付钱的时候，外边一道惊雷突然炸响，给我吓得一哆嗦，那几个小孩估计也被吓着了。”

  “他们拿了东西，那个瘦弱的小同学给一起付的钱，我当时候还琢磨他是不是被那几个小伙子给欺负了，但是他摇了摇头也没说话，我不好多管，收了钱找零，就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大姐顿了顿，一脸凝重地问道：“怎么，难不成那小同学真是被迫给他们花钱的？”

  李主任闻言，额角直跳。

  看来这事不简单啊。

  十五班真是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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