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疑惑，后头传来少年清冷森寒的嗓音，他斜挑一侧眉梢，漫不经心地问，“反正你如何？”

“我……我如何，要你管。走……走了，瞧这天色，我也要回家加紧做活了。”两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她不敢看狗子，总觉得眼前少年的神情颇瘆人。若说孙赖子是个混的，他现下比之不逊分毫，更有甚之。

在狗子无声的注目下，桂花娘连同村口一众人，飞速逃散。毕竟说人是非被当场抓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桂花娘宣泄过后，顿感通体舒畅时，没注意身后有人跟随而来。直到掌大的石块砸来后背时，她陡然哀号“啊……”，转身看了半晌，竟连一个人影也没见。脚边滚下的石块刚落定，她顿时怒火中烧，扬声骂道：“谁……哪个贱人暗地里伤我，出来。”

“哼……”狗子一手抛着掌心的两个石块，从墙角处走出，直直朝她来。

“好啊，你个小畜牲，竟敢伤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掏掏被尖利嗓音震得发痒的耳廓，讥嘲一笑，“打的就是你，嘴忒臭，像食了粪水，令人作呕。”

“你……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畜牲，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你娘俩连本村人也算不上，竟敢欺人，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村正，今日就将你们赶出去。”

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狗子一把挟住衣后领，猝然向后的力道，扯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她揪住前襟，以保证腔内能吸入足够的空气，剧烈的呛咳伴随着眼角的泪滑落下来。桂花娘慌了，她用劲全身力道，也不是身后少年的对手。

“你……你撒手……我要没了命，你也逃不脱。”

狗子就着同她隔开一臂的距离，冷然道：“怕了？杀你还脏了我的手，今次是来警告你，往后再敢胡言乱语，就不止这样了。若想试试更毒辣的，尽管再犯。届时……缺胳膊还是少腿，您自己掂量着来。哦……对，村正平日多有繁忙，应是管不了后山的事，你也别白费功夫跑那一遭。”

桂花娘回过神时，狗子已经走了，她后怕的瘫坐地上号啕大哭。好在，她是个欺软怕硬的，待秋收结束之后，村里再没有关狗子与占喜的谣言传出。

赵家五亩地，收了整整三十袋粮，每袋约有百来斤。进仓二十八袋，剩下两袋，赵有才让狗子扛回家。

起初，狗子不肯收，还是占喜帮着说了几句，他才满心欢喜的收下。

家里去岁收的粮还没吃完，赵有才决定把剩的便宜卖了，留下今年刚收的磨米吃。

“不久要入冬了，如今秋粮收完，木匠泥瓦匠我也前段时日也已经找好，稍等等就喊了他们来做活。房子还是按原来说的，在寅儿现住的旁边起两间出来。”

“不是说只起一间便可。”

“地方大些总没错，往后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也能放得下。家里还有多少腊肉，明日我拉去镇子上看看，若栖凤楼还收，便还是卖了给他们。不然……我直接去城里碰碰运气也使得。”

占喜略想了想，“腊兔、腊鸡有两瓮，约五十多只。另还有晒干的山菇，三大篮。”

“嗯，紧着这几样清出来，早点卖完我好再去山里猎些来。入了冬，林子里怕是难进了。”

“晓得了，叔。”

“空了，把你爷叫来坐坐。总归是大事，来镇镇场子也好。”

丢下最后一句，赵有才衬着烛火回了屋。占喜坐在堂前良久，欣喜不已。  

离岁末还有两月余，两间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请了几人，村里哪家要盖房子，一般请两个泥瓦工，再在村里寻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帮忙。天公作美还好，二十多日便能完成。碰上阴雨连天，一个来月也是可能的。

赵寅搔搔头，甚是不解，他问占喜道：“起屋子作甚，不是有？”

占喜剜他一眼，“呆子。”说完，转身去灶房烧水热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赵寅，他拉着跑来跑去的占虎问，“你可知为何？”

占虎茫然摇头，他整日疯玩，哪里晓得。蓦地，他灵光一闪，“我晓得了……阿姐……阿姐，是不是阿爷要来了。”

之前，占喜说过，要把占老汉接过来同住，眼下秋收完，真是好时机。他拍掌欢呼，蹦跳着去灶间。

赵寅了然地点点头，占喜同他提过，只他一时没想起来。不怪占喜瞪他，他摸摸鼻子，也跟去了灶房。

连日做活，身上早脏得不像话。占喜实难忍受，今夜烧了满满两大锅热水，准备给他们擦身用。

赵有才房里有现成的浴桶，她喊了赵寅把热水提进去。自己房里的，占喜半桶半桶的提进去，动作也快。

事毕，已至近亥时。占喜被占虎与赵寅两人，强硬地拉来床塌上睡。她大睁着眼，把伸来腰间的手，再次无情的拨了下去。

暗夜里，耳侧气弱地喊声传来，“喜儿……喜儿……”

忽觉身侧人影晃动，占喜忙闭眼装睡。又闻近耳叹息声来，她悄悄地勾了勾唇。

一张薄被，被赵寅和占喜两人扯着边角裹在身上。占虎夹在中间，一人一臂抱于怀中，睡得心满意足。

半梦半醒间，占喜只觉被中沁凉，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直撞进个温暖之地，她喟叹地舒眉，沉沉睡去。

另一侧，赵寅将占喜牢牢圈在怀里，低头看了半晌，也勾着唇角进入梦乡。

鸡鸣三声，占喜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轻微的响动，惹得赵寅不满地咕哝几声，探手摸了摸，又把占喜搂回怀里。

她察觉异样，僵着身子不敢动。某人不安份的人，磨了半晌，也觉无趣，便歇下心思，再次熟睡。

占喜闭眼，默等半刻，轻轻掀开身上的手。又不见占虎，她在床上四下看了看，两人脚边，有处小小一团的拱起，扯开被子看，赫然是消失又现的可怜小家伙。

抱起占虎，放回赵寅怀里。窗外天色已亮，占喜开门出去，准备今日要拿出去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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